这暗语别说是猜了，就是明面那几个词钱杰都闻所未闻，当然，除了最后一个。
他默念了一遍，随即说道：“好，我记住了，保证把话传到，一个字都不会差。”
海钦没有觉得传话这事需要保密，说出这句晦涩难懂的暗语后忍不住的捂唇轻笑，“不用这么紧张，这句话呢是我一个手下设计的，其中的逻辑除了他，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包括我在内，所以就算被旁人窃听也没什么影响。”
钱杰见她提及这位手下时眼光居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不懂，还大感惊讶，转眼一想自己还有一肚子的疑惑趋待解决，顾不上对她那位手下的好奇，于是趁机问道：“那我这边的事现在可以问了吗？”
“问，都可以问。”海钦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慷慨解囊的样子，“原则上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都可以给出回答。”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话说得漂亮，却什么承诺都没有。钱杰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他现在真的是有求于人。
“是这样的，我因为灵力方面的一些意外，在家待了半个月，可来时听到一个同伴说我参与了昨天的抓捕行动，刚才夏泠又说我没有参与，不论真假，他们都没有怀疑我这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骑士团的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钦没有给予他正面回复，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石板，时不时眉头轻皱，钱杰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她这个样子，八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真实情况与她那所谓的原则有冲突。
这样的情况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海钦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舒展开来，却是反问道：“知道灵力消失的原因么？”
钱杰诚实地摇头，别说是来看病的大夫，就连法神院的那帮学究都不知道，那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海钦不急着解答，反而卖起了关子，信步向前走去，钱杰自然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骑士团的位置是固定的，并非随时开拔的炎军兵马，所以营地的建设不同于军营，就比如兵舍这一块，用于隔离的建筑物不再是木料栏杆，而是砖石结构，甚至在此基础上还添加了铁质栅栏，而现在海钦就打量着这铁栅栏，说出了一段无关紧要的话。
“炎朝的货币体系是金属货币与纸钞同时流通，就是用来做这栅栏的铁，也能返厂回炉重造制作成钱币，但是没有朝廷的认证，制作工艺再怎么以假乱真，也难逃假币的事实。”
钱杰不明白为啥会突然提及货币，海钦还没说完，他也不敢随便发问。
“同样是铁，炎朝这边已经放弃了铁钱流通，它失去了货币属性，充其量只能做成冷兵器，顶天了做成燧发枪发射的弹丸，两百米，是它为炎朝皇帝尽忠的极限距离。但是在灵山军那边，它可以以合金的状态制作成各种武器，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都能给予炎鸿骑士毁灭性打击。”
对于灵山军钱杰略有耳闻，据说是从暗之外海再度袭击大陆的魔族后裔，因为栖身大陆东边尽头的灵山岛，故而被朝廷冠以灵山军的称呼。
父亲身为武相，经常接触这方面的信息，他也得以了解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比如灵山军的语言肤色与炎朝人无异，又比如灵山军想与炎朝通商最后却草草收场，再比如灵山军派来使节沟通却被皇帝陛下晾在一旁已有些许时日……
但还是那句话，钱杰不明白海钦说这些和他想要知道的真相之间有什么联系，只知道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很危险，若是被有心人举报，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政治不正确，要遭到严惩的。
待海钦说完那一番题外话，钱杰仍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可灵力是与生俱来的特殊力量，并非金银铜铁能相提并论，我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他现在是属于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的状态，或许是他才疏学浅，没能看透其中的联系，还需要进一步的点拨。
海钦并未如他那般所愿，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很抱歉，我现在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要是急于了解真相，就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了。”
扭头见钱杰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她急忙解释道：“你去给你遇见的那个‘赵海平’传话的时候再加一句话就行了，他要是能恢复过来，会说出你想要的真相。”
“加一句什么？”
“原来，你也玩原神。”
钱杰此刻已经有了打人的心思，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得带话，那他提问的意义在哪儿？就为了听一堆云里雾里的废话？
“海钦小姐，我只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灵力为什么会消失，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吧。”鉴于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位连夏泠都不愿意招惹的高人，钱杰只能尽量压制内心的怒火，免得做出什么得罪人的举动，“难不成我身上藏有怪胎，它吸收了我的灵力，苏醒后能让我的实力直达玄境，成为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修炼者？”
钱杰当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也就骗骗小孩子罢了，他要真能一步登天直达玄境，祖坟何止冒青烟，说诈尸都是褒奖他的。
海钦停下步伐，回头看着他脸上的愤慨，苦笑道：“有‘原初法则’的限制，我只能婉转的表达，至于你能不能有所参悟，我不知道，看天意吧。”
“行，你清高，你有原则。”钱杰朝她竖起大拇指，但绝不是夸奖的意思，“那我们就此别过，互不打扰，告辞。”
笑话，他是武相的儿子，不可能没渠道探明自己想要的真相，无非就是过程曲折了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无疾而终，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被海钦牵着走，让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他来说就是耻辱，奇耻大辱！
还没等他转身离开，海钦突然神色转冷，阴阴说道：“你不能去找骑士团高层。”
“高层？什么高层？海钦小姐，我现在还是炎鸿骑士，在这骑士团做什么好像不关你的事吧？”钱杰回过头不怒反笑，紧紧地捏住了拳头。他假装去找夏泠，却没想到会被海钦一下子识破真实意图，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束子安，德恺乐，庞德兴，还有那个皇族空降过来的团长凤雪灵，这些高官你现在见不得，去了就是自投罗网，还会把我也牵扯进去。”海钦阴阴一笑，眼中射出一阵寒光。
如果是刚才还是和蔼可亲的模样，那现在海钦已经将他视为敌人，不排除有直接动手的可能。
钱杰脊背一阵嗖嗖的冷汗，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咬牙道：“在骑士团袭击炎鸿骑士，这罪名我怕你担不起。”
“我不否认你是我的同类，救助同类本应是我的职责，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就只能将你现在的行为视作加入敌对阵营，他们对你做的事我也能做，这并不违反‘原初法则’。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离开骑士团去传话，然后继续享受你的官二代人生，要么——”海钦并未将他的警告当回事，双眼微闭，不再说下去，脸上泛起一股浓浓的杀意。
海钦不仅没把在骑士团袭击炎鸿骑士的行为当回事，甚至是他武相儿子的身份也没当回事，钱杰有些心虚，既是怕她真的动手，也是内心动摇不知道该相信谁，包括他自己。
想想海钦所说的话，似乎已经勾勒出了真相的轮廓，剩下的便是需要他静静参悟，可前提是他相信海钦提供的这个真相吗？他现在连海钦的来历都不知道，又如何保证“真相”的真实性？
现场一时静谧之极，隐约能听到远处校场上传来的操练口号，海钦闭着眼睛寂静无声，正等着他的抉择。
钱杰站在原地直直发呆，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这个地步。想想这半个月来的绝望与颓废，想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怪事，他心里如同刀搅一般，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想到田蒙描述的另一个自己，夏泠也没有否认，那便是存在的事实，他心动了，他甘愿被海钦牵着鼻子走，只要能恢复灵力，这样的耻辱算不上是耻辱，说是韬光养晦也许更贴切些。
“我……听你的，现在就回家，不再去找束子安副团长。”钱杰这次是真的放低姿态了，不过还是不甘心这一趟无功而返，“但是你总得告诉我真的赵海平在哪儿吧，不然面对假冒的那个，我很难把戏演下去。”
这次他不再直愣愣的发问，而是换了个很有水平的问法，就算不知道赵海平的下落，也能从海钦的言行举止上推断是否有人监视冒牌货，而且海钦也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总不可能再搬出什么“原初法则”来糊弄他吧。
海钦见他服软了还真没再出言糊弄，只不过说出的话模棱两可。
“按理说赵海平已经阵亡，他的遗体被安顿在了灵堂，过了今晚就会被他的家人带走，择日下葬，但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钱杰听不懂了，难不成人没死？收尸的时候认错了人？
海钦望了一眼校场那边，似乎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去地牢看看昨天抓来的匪寇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