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夫人从喉咙里呜咽着含糊应了声,徐慧月想要蹲下身去抓住她垂下的手,却又担心着腹中胎儿,只得神色复杂地站在旁边。
“我娘一时糊涂,还请夫君放过我娘一次……”
徐慧月又偷眼看向站在一旁好好的苏锦莲,“世子妃似乎也没有中了红花的毒,也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娘吧!”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有些熟悉的笑声响起,齐恒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大长腿跨过门槛。他和林肖玦熟了,听到声音也就难耐好奇心走了进来,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片刻才继续用他那别扭的口音道,
“林世子似乎是家……家宅不宁?”
他很少用四字词语,想了想才继续道,“动静太大了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林世子的家妾和夫人是在吵架啊。”
林肖玦家事被人插足有些面色不善,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他赶出去,一时间纠结地愣在原地倒是忘了回他。齐恒便主动找个观戏的好位置走了过去,乐呵呵地看向已然泪流满面的徐慧月。
齐恒唯恐天下不乱的顽劣性子林肖玦是早有领教,哪怕两人是合作关系,他也喜欢看自己的热闹。
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林肖玦被齐恒这么一打岔,稍稍收敛了刚才的态度:“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再打五板子!此后岭南王府没我的允许谁再让人随便进来都给我发卖出去!”
“要不是锦莲也求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犹自觉得不解恨,又咬牙切齿补了一句。
林肖玦对苏锦莲的百般维护让徐慧月又气又妒,死死咬着牙关没敢吭声。谁让苏锦莲是林肖玦的心中挚爱,她就是个岭南王妃指腹为婚定下来的糟糠!
苏锦莲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见状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就要回屋里去。徐慧月扶住徐夫人的胳膊轻轻把她拽了起来,而后腰那一片淋漓的血红触目惊心,让徐夫人腰都难以直起,只能靠两个小丫鬟架着。
“送出去!”
“世子爷!”
徐慧月一声尖叫,眼眶通红,“我娘亲已经成这样了,在岭南也除了月儿无亲无故,把她赶出去岂不是让她去死!”
“那也是她自找的。”
林肖玦一声冷笑,刚要吩咐小厮把徐夫人拽出去,旁边的齐恒倒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这位老夫人看起来确实也快不行了,还是让老夫人休养休养吧。”
徐慧月头一次不顾林肖玦的命令,让阿燕扶着自己娘亲就往轿子上去。
飞快捕捉到齐恒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苏锦莲故意轻咳一声,音色清脆如清泉流出:“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聊着。”
说罢不顾那一地狼籍,拉着含桃就往里面走去。齐恒是外男,到底也不方便一直待在苏锦莲的院子里,看完了热闹后也就拉着林肖玦往外走,只是动作全然没有之前的那般亲密。
徐慧月下了轿子,双脚刚沾到地面就险些倒下,吓得阿燕连忙来扶。
她妊娠反应极其厉害,腿肿腰酸,一个月的时候胃口极好,之后就是毫无胃口,哪怕腹中饿的不行也没法咽下去什么东西,往往都是吃了吐吐了吃。昨晚和今早几乎什么都没吃下,又被这一闹,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林肖玦极其爱面子,这次是不想在了外人面前丢脸,要是齐恒当时不在,徐夫人估计不是难逃一死就是要被赶出府了。
徐慧月又急又气,但仍旧没对林肖玦产生过恨意。在她的眼里,林肖玦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人怎能去记恨自己的天地呢,不过是叹自己命苦罢了。
半死不活的徐夫人被抬到了偏房的床上,徐慧月哀哀哭泣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看到桌子上没吃完的糕点忽而又回了几分力气,快步走过去挥袖扫下。
顿时精致的糕点全都落到地上成了烂泥,徐慧月又抬脚踩上:“拿什么糕点,害什么世子妃,饿死算了,反正世子爷也不重视这一胎!都因着我不是个世子妃!”
阿燕被她吓得一愣,心跳如擂鼓,连忙又去把她抱住:“姨娘莫要多想气坏了身子,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世子爷不喜欢他,世子爷根本不喜欢他,阿燕,我怎么办……”
徐慧月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屁股瘫到椅子上哇哇大哭起来。此时她在自己院子里动了胎气,林肖玦应该正在低声细语地安慰苏锦莲吧。
明明苏锦莲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还怀着个孩子,林肖玦却视她如掌上明珠,要是以后怀了孩子,她的儿子岂不是成了一根草了!
不同于徐慧月那个院子里的愁云惨雾笼罩,“掌上明珠”苏锦莲让含桃去要了盘糕点,趁院子里安静下来了才开始拿在手里啃。
若能得知徐慧月的想法,她此时也只会轻哼一声。林肖玦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她,前世的灼灼大火就是她的下场,而徐慧月怀着子嗣也只是偶得他的怜惜,大多数时候还是呼来喝去。
其实林肖玦打心眼里就没看得起过徐慧月,对她的感情也没到爱这个程度。他最爱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是袁雅钰,只有如花似玉的美人才能保持他经久不衰的宠,而非是爱。
而季临,是她前世辜负,今生所幸得来完完整整的一份爱情。
他的爱不掺杂质,浓烈时如开得如火如荼的木棉花,隐晦时如夏日里令人沉静的一株雪莲。近些日子她总是梦到那个提枪打马的清贵少年,也不知在风沙狼烟遍地的塞外,自己会不会悄然入了他的梦境里?
茫茫人海中过,唯有他是自己心脏存在的证明,也唯有他能够支撑起一片广阔天地,让她的人生除了复仇之外,也开始期待此后将遇见的明艳色彩。
眼眶一热,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苏锦莲伸出一根手指擦去,忽然从座位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