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相公……”
纪父长舒一口气,将被纪明扶着的手缓缓地抽出来,然后用冷漠的眼神看着纪明。
“爹……”纪明再次将纪父扶着,“爹,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不用,”纪父再次抽出手,缓慢摇头,“不用了,不用,你就当没我这个爹吧,我养不好你,也不能让你变成一个有出息的人。”
纪明慌了:“爹,爹我不敢了,我知错了,我只是一时贪心才拿了金子,爹,我真的知错了。”
“原先咱们没来神灵市的时候,你也很用功,可是因为咱家条件不好,都没给你请到好的夫子,这是爹的错,是爹没出息,”纪父叹了一声,“所以到了神灵市之后,爹去拼命干活,拼命赚钱,让你能一直安心放在学习上,让你能好好读书,能有出息,终于……你当上了志愿者。”
“爹,你别说了,我不该贪心,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是我的错。”纪明说着,开始挥手扇自己巴掌,一次又一次,扇在同一边脸上,直到扇出红血丝为止,他还没有停下。
“是爹错了,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爹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把你送去当志愿者,让你去给神使大人添麻烦,”纪父想要保持冷漠,可眼眶还是逐渐红了起来,“而且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很好,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纪明抓着纪父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有些话如果在这之前就说了,或许他还可以辩解,但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纪父转过了头,不再去理会纪明。
纪明心里再次慌乱,看向他娘:“娘。”
纪母也红着眼,与纪明注视时摇了摇头:“你走吧,该处罚什么就处罚什么,你以后回来,娘还会给你做好吃的,你现在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
纪明看看父母,又看着门口的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慌忙从怀里掏出金子:“对不起,我错了,这个给你,给你们,我不要了,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该贪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门口的人叹了一声,上前两步,扣住了纪明的双手,同时捡起掉在地上的一锭金子,离开纪家。
一行人离开之后,围在门口的百姓还是不忍心,上前安慰:“你们别担心了,纪明受了罚,很快就能回来。”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是纪明这个孩子没有心,我看他已经悔过了,等他回来肯定能改过。”
“那孩子……”
纪父还是背对着所有人,纪母看了看他,转头跟门外的人说话:“谢谢你们,对不起,我们想静一静。”
门外的人也觉得是这样,忙着安抚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
而纪母,直接把大门关上了。
等到屋子里只有两人之后,纪母的眼泪才哗哗地留下来。
纪父的呼吸声也急促了一些,可以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也十分不稳定,但他依然不敢面对任何人。
卫队的人上门,在别人家都是好事,可是到他们家,却变成了坏事。
无论如何,他的心情都不能平静下来。
另一边,纪明被带走之后,并没有直接去见人判刑,而是先被关押在单独的牢房中。
目前神灵市并没有完整的法律,主要是之前一段时间,神灵市的一切都在变化,所有人都忙的脚不着地,有安全区的规则在,暂时也不会发生过于恶劣的事,也就没有对应的法律。
但法律的事,不管是田唐,还是神灵市目前高层的人员,都没有完全丢弃,他们都清楚神灵市迟早有一天需要有法律。
只不过现在在神灵市的高层大多数都是原先在朝廷的官员,他们接受的法律未必适用于神灵市,神灵市的发展需要摸索,法律也需要摸索,不可能一蹴而就。
用十年时间去编纂一部完整的法律,是比较合适的。
田唐在看到新任务的时候,就知道系统已经考虑到了许多,包括这个任务的时间年限。
神灵市毕竟是一个还在发展的地方,几乎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变化,哪怕她手里有朝廷的律法,也不能适用于神灵市的情况,所以法律条例中的每一条,都需要重新斟酌。
在这方面,田唐并不是专业的,裴风平作为曾经的吏部尚书,其实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性,想要编纂法律,需要有专业的人士去做,且每一条法律都需要经过时间去验证,要在了解神灵市的基础上去编纂。
“就以这次的受贿罪开始吧,不必在短时间内编纂一部完整的法律,我们可以一条条慢慢来,即便是法律,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的,我们需要时间来消耗神灵市的改变,也需要时间让那些法律逐渐覆盖神灵市的变化。”
“是单纯惩罚收钱的人,还是?”
“惩罚双方吧,至少不能让‘半推半就’的事情发生,只有双方都惩罚,才不会有人冒险去做这件事。”
“那个送钱的是一个富商,这些年说是生意不太好,听说神灵市的存在后,想过来碰碰运气,赚点钱。”
“按照条例去办,裴老,您觉得呢?”
裴风平抬头:“我去给你找个熟悉朝廷法律的人来帮忙?”
田唐:???
裴风平以为田唐不同意,解释道:“神使大人放心,裴某别的事不在行,认识的人学识都还不错。”
田唐真诚询问:“请问裴老口中的那人是?”
裴风平淡定道:“不过是区区刑部侍郎,还是曾经的,早些年便辞官归田,如今应当在家种地吧,神使大人别嫌弃,他这人脾气臭,人还可以,律法方面,他也略有小成。”
田唐:……
她记得没错的话,刑部尚书底下的官就是刑部侍郎了吧?这样的官还不够大吗?
不过“区区”两个字从裴风平口中说出来,似乎也没有太大违和感,毕竟裴风平是曾经的吏部尚书。
“那就麻烦裴老了。”
“客气,裴某去找,他要是不肯,便是绑也要将他绑来。”
田唐:这匪气……嗯?
“老师,学生陪你去啊。”不远处的李二柱跃跃欲试。
裴风平笑了:“行啊!”
田唐看着两人的互动瞬间明了:懂了,这就是传说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三百八十五章百姓安康
“嘶——”
平静的村庄中,一个五十来岁的人正在弯腰锄地,突然腰上一晃,下意识捂住了腰轻轻喊了一声。
坐在一旁摘菜的妇人连忙起身,扶着他在一旁坐下,地上早就凉在一旁的茶水,低声说话:“夫君,你的腰不太好,小心点。”
“唉,年纪大了,只是做这点事都做不好。”男人摇了摇头,手落在身后,小心扶着自己的腰,这要是不扶着,他怕自己不能撑下去。
妇人也叹了一声,却没有多说。
男人转头:“夫人,为难你了,到了这时候竟还让你陪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
“过都过了,就这样吧,”妇人无奈说着,话语中似乎是不太情愿,但她的眼神中却满是温和,“咱们在这里过日子,至少能活下去,总比在京城里提心吊胆要好,如今天下乱了,就算在京城,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男人摇了摇头,目光看着远方,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低声道:“自从裴大人辞官之后,朝中的官员越来越无法无天,我不过是区区侍郎,便是有心要做些什么,也成不了。”
“夫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妇人安抚道。
“我曾经想,裴大人是好官,等他走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或许朝中形势会有所改变,”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倾诉的想法,看着开垦到一半的田地,说着过去的事,“裴大人也确实是好官,他在任那些年官场前所未有的清明,可压力也全部落在裴大人身上,裴大人辞官之后,我曾经想过,倘若当时我能坐上刑部尚书之位,与裴大人配合,或许能让朝堂发生一些变化,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底走到绝路。”
“当时的情形,即便夫君你也是尚书之位,恐怕也无从着手,毕竟上行下效……”妇人说着,突然停顿,她知道眼前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男人笑了:“是啊,上行下效,不如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他在,再好的朝堂,都会被毁灭。”
妇人握着手里已经缝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衣服,想起什么,抬头道:“夫君,你可听过‘神灵’?”
“不存在的,”男人摇头,按着腰的手握拳,轻轻锤了锤,感受着腰上稍微好受了一些,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拎着锄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话,“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还是想着尽快把这些菜种下去实在点,不然再过几月就来不及了。”
妇人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她转过头的同时,男人也抬起了头。
他们这里是村落,虽然已经是离镇上比较近的村庄,但也是村子,平时农户出行大部分都是步行,偶尔才会坐牛车,而这时候的声音,明显是马蹄,以及车轴滚轮的声音。
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这样的声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没过多久,马蹄渐行渐近,直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可以明显看出对方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男人皱了皱眉头,将锄头紧紧握在手里,已经做好决定万一出什么事,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近处,虽然距离近了之后马车的速度变得很慢,但也没多久就到了他们的房屋前,且马车也停了下来。
驾马车的人跳下马,看着男人,大声道:“可是鲍子时鲍大人。”
“正是鲍某,你是何人?”鲍子时,也就是男人手里依然握着锄头,且下意识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夫人,无声地确认了一下双方与马车的距离。
“鲍大人,可否去里屋说话,老师想与鲍大人见一见,当面谈一些事。”驾马的人转过身掀开车帘,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但对方的脑袋上带着黑色的帷帽,只是这样看,根本看不出对方长什么样。
鲍子时仔细看着下马车的人,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年纪不小,但从他下马车的步伐看,精神却不错,皱眉思索了一下熟悉的人里有没有这样的人,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人。
而那个喊“老师”的人,一看也不像是学生,反倒像是学武之人。
是哪位武将?
鲍子时想着,拎着锄头走近,抬手指着敞开的屋子:“两位请进吧,鲍某家中简陋,不能好好招待,请两位见谅。”
说话的时候,他推了推夫人,让她去隔壁的屋子里,这样即便来人心怀鬼胎,他们也好有些准备。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值得谁亲自前来动手,即便他当过刑部侍郎,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从辞官之后,他就再没有接触过朝中事务,也从不与朝中官员交流,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的农户。
进屋之后,鲍子时先将桌子上的茶碗翻开,放在其中两个座位上,又碰了碰茶壶,感觉到茶壶外的温度后,才放心倒茶。
而这时候,一直带着帷帽的人也在旁边人的帮助下,将头顶的帷帽轻轻摘下。
鲍子时假装不在意,却还是下意识看过去,原本想着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不能露出太惊诧的神态,但当他看过去时,他完全怔在原地,完全忘记了之前想的那些。
许久之后,他才回神,找回自己的声音:“裴……裴大人……”
喊完之后,鲍子时掀起衣袍,作势要跪下。
裴风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不必多礼,你我早已没有在朝中当官,也不必执着这般虚礼。”
鲍子时抬眸,再看向裴风平的时候,眼中满是亮光,突然,他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门口,冲着隔壁的屋子喊人:“夫人,夫人快来。”
鲍夫人才在隔壁坐下,刚担忧了片刻,就听到鲍子时激动的声音,心里立即想到了来人肯定是熟人,只是等她走到屋子里时,才发现来人比她想象中还要令人震惊。
怪不得鲍子时会用那样的语气喊她。
“裴大人,”鲍夫人笑着喊道,“裴大人,我去给您做些好菜,夫君刚还在说裴大人呢,说裴大人是之前朝中难的的好官,此次前来,必定要好好招待。”
“不必,”裴风平抬手,“鲍夫人也一起坐下吧,我们此次前来不能久留,主要是想与二位说些事,大费周章反倒不妥。”
从裴风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鲍子时很快猜到他要说的事不简单,很快就让鲍夫人一起坐下,静静倾听裴风平说话。
两人虽曾经在同朝为官,但不仅在官位上有所差距,年龄上也足足差了一倍,鲍子时面对裴风平的时候,也完全是用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
两人刚坐下,突然屋里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