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陈王夜话

楚沂为了显得着急,路上还跑了几步,弄得脸有些红。

外面雨还在下,她绣鞋都湿了点,虽然后头留夏给打着伞,可肩膀裙摆上依旧打上了水点和泥点。

世家姑娘最重仪态,哪里弄得这样狼狈过。

所以,当楚沂进正屋时,严氏还吓了一跳。

严氏皱着眉看她,“外头正下着雨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不能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吗。陈嬷嬷,还不快带着三姑娘去里面换身衣裳。”

楚沂一脸委屈地低着头,就这么被陈嬷嬷带进内室换了身衣裳,这又重新擦了头发绾了发髻,又喝了碗姜汤才出来。

那头,严氏在责问留夏,“三姑娘年纪小,你也不劝着点?”

留夏一直当是自己说了那番话楚沂才跑过来,这般跪在地上,朝着严氏磕头认错。

楚沂刚从屋里出来,对着严氏道:“母亲,不怪留夏,是女儿执意要过来的。”

严氏挥挥手,留夏赶紧退下去,屋里只剩严氏和楚沂两人。

楚沂深吸一口气,先看了严氏一眼才道:“今儿女儿让丫鬟出去才买买东西,听见一则流言,说是女儿不满盛京大夫医术,所以求王妃给二姐姐请位名医。天地良心,后面那句话不假,可女儿从未说过大夫不好,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的人,女儿怎会说人长短。”

楚沂一脸惶然无措,“女儿怕不是给父亲母亲惹了大麻烦。”

严氏心里了然,原来为了这事儿。

事是楚国公办的,她也不能跟楚沂明说,只安慰道:“我当是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了。这随口一言而已,你别往心里去,那宴会上人那么多,指不定被谁听了去传到外面。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那传到最后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严氏还笑了笑,“你大姐那般,如今还有人说是她非陈王不嫁,陈王娶妻后抑郁寡欢,这才病在府里不出来呢。母亲清楚你的为人,知道这话不是你说的,你一心为你二姐着想,我和你父亲又岂会怪你?”

楚沂拍拍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女儿一时慌了神,才这般鲁莽冲撞的,请母亲勿怪。”

严氏摸了摸楚沂的脑袋,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儿,从前没什么人教导,所以才这般谨小慎微。

想她去参加宴会应该也是这般,心里不知多害怕,生怕给国公府惹了事。

本来楚国公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白白让楚沂担着坏名声。

所以打算给她一间铺子,正好她也要学管家,到时一边管自己的铺子一边学,学得还快些。

这样除了每个月有月银,还能有别的进项。楚沂没小娘贴补,他们便大方些。

但严氏看她这样,越发觉得心里不落忍,所以打算把那间小铺子换成个大一点,不仅值钱,每月还能多拿些银子。

严氏神色和善慈爱,“你呀,等雨停了再过来便是,姑娘家身子娇贵,下回可得当心些。”

楚沂点点头,“是女儿莽撞了,今日这事实在不怪留夏,母亲莫要再罚她了。”

严氏:“全都依你。”

她往外看了一眼,雨如丝如珠,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便招呼陈嬷嬷进来,“去把城南那家布庄的账本契书都拿过来。”

楚沂面露疑惑,严氏说道:“昨儿早上说这月事忙,月底要理账清账,所以别的时就让她们问你和陈嬷嬷。正好你在这儿,你等雨停了再回去吧,先跟着母亲一块儿看看账本。”

楚沂露出一个笑来,“女儿听母亲的。”

她觉得看这个和当初读书一样,虽然她每天晚上都捧等苦读,但在先生那儿,也是比楚欣差一些的。

今日也是,严氏教她理账看账本,楚沂会疑惑地问几句,等教两遍之后再明白。

在严氏看来,她不愚钝,却也不是那么聪明。

临近中午,雨势转小不怎么下了,账本已经翻了许多页了。

严氏倒是颇为满意,“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再好好看看。”

连着铺子的地契和里面管事伙计的卖身契,都被严氏一同夹在了账本中。

“你大姐二姐出了事,这些日子你辛苦奔波,到时让陈嬷嬷跟着你去官府把铺子过到你这儿。这事儿倒不急,慢慢弄就是。下个月月初,你和母亲去寺里进香吧,保佑你兄长姐姐们顺遂,也盼着你平安无忧。”

楚沂点点头,“多谢母亲,女儿记着。”

楚沂告辞回沂夏轩了,正好快到饭点,夏荷今日从大厨房提了好几道菜,有粉蒸丸子、水煮肉片、水煮羊肉、三盘炒青菜一盅鸽子汤。

点心也有三盘,还有一盘新鲜草莓。

饭是碧粳米煮的,还加了两个小肉龙,带回来还是热的,看着就好吃。

倒也不是楚沂总想以前,只是不比也不知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以前四菜一汤变成了六菜一汤,去年这个时候她可没吃到草莓。

楚沂先让陈嬷嬷把账本地契收起来,安心吃菜。

她是不清楚盛京铺子都值多少钱,地契上写铺子在城南洛临街上,占一亩二分地,估计是加着院子在,不可能光铺面就几百平米。

这里的宅子分前院和后院,像铺子后头也有供伙计管事住着的地方,楚沂想等过阵子再去看看。

严氏还说月初跟着去寺庙进香,这是楚沂头一回跟严氏一块儿出门。

想来只是进香而已。

不,兴许还会碰见陈王妃,因为这盛京城有名的寺庙就一处,坐落在城北的云山上,名叫万象寺。

她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陈王妃和陈王那边究竟是怎么说的,估计不会太自在。

楚沂看了眼外头,雨已经停了,天边是好看的雨后青蓝色。

这也算雨过天晴了。

流言蜚语害人,传来传去最后传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这两点单从楚瑾楚盈两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而百姓在天子脚下,本就对高门宅院的事感到好奇,闲暇时说,茶余饭后说,等秦书妍听到这些留言时,根本没法儿制止了。

下午楚沂让留夏去打听打听,那话已经变成了‘皇子正妃,好大威风,能随意调遣太医’,更有人推波助澜,传得神乎其神,说‘圣上高岁,属意七皇子陈王殿下做太子’。

反正传什么的都有,后面这些自然不是楚国公散布出去的,至于是谁,也不难猜出,毕竟陈王的兄弟多。

陈王今日回府极晚,回府之后去了正院,刚进去就遣退了屋里的丫鬟。

丫鬟守在屋外,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只是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进去。

屋内,秦书妍深吸一口气,便要蹲下收拾碎片。

陈王瞥了一眼,言语透着两分不耐,“别动了,当心伤了手,一会儿让丫鬟来收拾。”

秦书妍直了直腰,“王爷,妾身知您在朝堂步履维艰,所以一言一行慎之又慎,便是脑子晕乎了,也断不可能说出那番话来。”

秦书妍看向萧秉言,“王爷,此番必然是有人陷害,前日妾身只说,为楚家三姑娘引荐位名医。妾身愿意性命担保,绝对未曾说过别的话,莫不是楚国公府……”

箫秉言挥了挥手,“若是楚国公府做的,怎会说是楚三姑娘不满京中大夫的医术,算了,此事我已向父皇请罪,就此打住,日后说话先过过脑子。”

一则传言倒不会真让父皇疑心厌弃他,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也预料不到。

几位兄长越来越稳重,几位弟弟也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了,现在他的后宅,闹出了这样的事。

箫秉言只觉得心烦意乱。

况且,那还是楚瑾的妹妹,本来他便对不住楚瑾,如今还要陷她妹妹于流言之中。

他按了按眉心,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你管楚国公府的事作何,便是楚二姑娘重病,那也有她父母操心,你为何要插手?”

“还有,那日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楚三说那些话,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箫秉言见秦书妍的脸色变了变,在她开口前说道:“当初的事早已过去,你我成婚之后也没提过,我以为你……却没想到你介怀至今。”

秦书妍眼眶有些红,之前她也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谁都不提对谁都好,可箫秉言开口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偏向楚家?偏向楚瑾的妹妹?

秦书妍捏着帕子拭了下眼角,“王爷话里的意思,倒是比妾身还在意。”

陈王只觉头疼,他道:“可成婚之前这些事你便知晓,若是介意,当初何必嫁与我。”

秦书妍嘴唇动了动,因为当初楚瑾不在了,有生之年未见得会出来,皇子妃的尊荣有谁不动心。

如今是正妃,以后可能是皇后。

她以为陈王早晚会淡忘这些,若真心喜欢,又哪里会娶妻,哪里会纳妾。

箫秉言起身道:“你我夫妻一体,望日后你别胡思乱想了,更不要故意为难楚国公府的姑娘。当初之事本是我对不住……如今你这般,更是要我心中有愧寝食难安。”

“天色已晚,我今日去徐氏那儿,你早些歇息吧。”

秦书妍看着箫秉言出门,屋里金碧辉煌,摆饰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她父亲是吏部尚书,从前读书识字也不在意这些,后来是觉得好,当皇子正妃好,在宴会撑场面好,可箫秉言走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却空荡荡的。

秦书妍待了许久才叫丫鬟进来收拾碎瓷片,夜色已深,她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而楚沂睡前还看了几页账本,看完就在枕头旁边放着,一夜好眠。

次日是二月三十,也是这个月最后一天。

马上就进三月了,初一得去万象寺进香,今日几位兄长要回书院,楚沂作为妹妹,得去送行。

只不过,还没等她送人,长房那边丫鬟就过来了,搬了不少东西。

一篓子草莓,一只烧鹅,还有好几包五香居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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