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也说:就是!
刚才带头发难的那个男知青说:她是咱们知青中唯一的团员。就凭这一点,我看她有资格以刚才那种口气说话!他说完讨好地望着那个团员女知青。在这间房子里,窗台下,被子旁,尽是红彤彤的语录本、毛选四合一,除此别无它书。
连长说:你们中有人说要自己教育自己,我呢,当然应该相信你们这种权利,也就同意了。每个人都应该培养自己教育自己的能力是吧?包括我。所以我就来向你们学习,不必把我坐不坐在这儿当成一回事儿。
团员女知青说:我想向吴振庆提最后一个问题——你把那个毛主席像章里的主席头像抠出来,弄到哪儿去了?
众人都将目光盯在吴振庆的身上,都有点出乎意料。看来谁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徐克等吴振庆的同学和好友,皆替他暗暗感到不安。
韩德宝向徐克耳语:妈的,真要把人往反革命的边儿上推呀!
我……吴振庆的头抬起一下,无话可答,侧着脸梗着脖子又不说话了,打算抗拒到底的样子。
那男知青逼问:你倒是回答呀!
吴振庆头上掉下了汗珠儿。
连长说:在这些细枝末节方面,我看,就大可不必认真追究了吧?
团员女知青说:连长,这怎么是细枝末节呢?我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深厚感情,不允许我不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连长不由一愣,也一时无话可说,沉吟片刻,对吴振庆说:小吴,你可别感情用事,想好了再回答,不许胡说八道!
吴振庆说:我偏不回答,又能把我怎么样?
团员女知青说:那我们可就要向团里反映这个案件了。她将案件两个字说出特殊而又颇为得意的意味儿。
连长说:越过连里,不大合适吧?
那个频频配合发难的男知青说:这就要看连里怎么处理了!
王小嵩站起来说:他给了我。于是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团员女知青没想到,她问:给你了?
是的,给我了。王小嵩说,他还说反正不管保存在什么地方,毛主席都是在我心中的。
团员女知青怀疑地看看吴振庆,又追问:那么你又弄到哪儿去了呢?
王小嵩佯装糊涂:什么?
还能是什么?主席头像呗!
王小嵩说:那你怎么可以用弄这个不该用的字来问呢?
这……那个男知青说,你别在人家字眼上做文章!你先回答问题。
王小嵩说:我贴到信封上了。我想,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边疆来的。再用贴有毛主席光辉形象的信封从边疆寄回城市一封信,具有特殊的意义是不是?团员女知青显然不信地说:口说无凭,你把那封信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王小嵩说:这你让我如何做得到呢?我已经用那信封寄家信了。
韩德宝说:对对对,我证明!前几天我替大家到营里去寄信,是看到过这么一封信。
吴振庆抬头感激地看了王小嵩一眼。连长暗暗吁了一口气。
郝梅也放下心来,模样调皮地望着团员女知青,仿佛在问:看你还如何?
徐克突然忍俊不禁,笑得倒在炕上。
于是除了那个团员女知青和她的配合者,其余知青皆笑得倒在炕上。只有王小嵩没笑。非但没笑,反而严肃得很。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似乎奇怪大家笑什么。
那男知青说:我们要求改选班长!连长正色:都别笑了!都给我坐起来!一个严严肃肃的会,看你们开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大家一个个止住笑,坐了起来。那男知青继续说:我们要求选一个团员知青班长!
徐克说:你们是哪些人啊?连长一竖手掌,制止住唇枪舌剑: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干部,不论职务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小小的知青班长么,就更是勤务员了。选勤务员,团员知青能选上更好。如果又选上了一个不是团员的呢?我看也行。不能算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们行使你们的民主权利吧,我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