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坞外,竹林之中,传来了嘻嘻的笑声。
仔细一听,这笑声却是出自一顶花轿之中,
抛声炫俏,放荡风骚。
“讨厌!”轿中有人嘻嘻哈哈,欲迎虽拒,打情骂俏。
镜花坞外站着稷山书院、御天城以及天荡神剑的长老弟子,一听见这声音,无不大皱眉头。
一个男子忽然细说道,“阿娇,你身上哪处地方最滑,让我摸摸。”
一个女子媚声道,“阿玉,你的腿又弹又紧,可是几日不见,又想我了?”
又听另外一个女子说道,“相公,你好坏!”
轿中男女对答,只把林中的众人听得面红耳赤。
“金蚕子!”子伯高声喝道,“你不在你的相思洞呆着,跑到这里来瞎凑什么热闹?”
轿中男女嬉闹了一阵,顷刻又安静了下来。
顷刻一过,便听轿中男子“哈哈”大笑,“我金蚕子向来爱管闲事,况且我是来找稷山书院的人,非是你天荡神剑。”
归百余听他说要找稷山书院的人,心下大慌,“此人行事不正,奸杀淫掠,无恶不作,而且法术之高,乃是黑道上人人谈虎色变的人物,他师父虽与我稷山书院正邪两立,但是二十年来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不知如今他找来又有什么阴谋?”立马呼道,“在下乃是稷山书院的妙灵长老,不知阁下要找我稷山书院的人有什么事?”
轿中之人说道:“我道是谁敢站出来说话,原来是江湖中人称不入火法的归小二。”
稷山书院的弟子听他辱骂长老,俱是赫然而怒,张口便欲叫骂回来。
归百余一伸手示意,不卑不亢,“阁下要找的是谁?”
轿中男子说道,“贵派是否有一个叫做公输步的小弟子?”
原来又是来找公输步的。
归百余心下又惊又疑,“他怎么会知道我派中有个公输步?”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敝派确是有此弟子,阁下找他有什么事?”
轿中之人说道,“我相思洞的一样东西在他那里,今日特地前来取回。”
归百余说道,“阁下说笑了,阁下乃是大名鼎鼎的四恶御常之首,我那公输步小徒却是个无名小辈,怎能拿了阁下的东西,况且我稷山书院门规甚严,寻常弟子不得允许是不能随便出幽冥谷的,我那公输步小徒虽在门下呆了十年,出谷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出来,只怕连阁下是谁都没听说过。”
轿中之人说道,“嘿嘿,我是不是在说笑,你将他叫出来问问,便什么都知道了。”
归百余厉色道,“可惜公输小徒他不在这里,阁下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沙蝎客说道,“大师兄,他们不愿交出人来,还多说什么,教他们领教领教四恶御令的厉害。”
子伯忽然站了出来,直指轿中人,“前些时日,苏杭一带接连发生采花案,听说作案的乃是一个身高不出三尺,形貌丑陋的男子。是不是你做的?”
轿中人,“是我金蚕子做的又怎样?”
子伯怒道,“天下都知,四恶御常之首金蚕子行事淫靡浪荡,本剑主正要寻你,没想到你还敢自己送上们来,今日群雄在此,你们也敢送上门来,就不怕将你们一并诛灭吗?”
轿中男子哈哈大笑,“是谁诛谁,那还说不准!”
笑声一毕,劲风急吹,轿中花帷纷纷扬起。
众人定睛一瞧,轿中坐了三个人,说话的乃是一个身高不出三尺的男子,这男子不仅身形矮小,而且形貌丑陋,鼠目獐头。
众人暗自惊讶。
这金蚕子行事风流,众人当他是个潇洒倜傥的公子模样,不料竟生得如此寒碜。
然而他身旁的两大美女,左拥右抱,实是欢心,料来也是风尘中的胭脂俗粉,拜倒于金银之下。
金蚕子“哈哈”纵声长笑,一个起身已从轿中飞了出来,落在众人之前。
子伯横眉怒目,“姓金的,你师父去哪儿了,让他出来,我天荡神剑放他不过!”
金蚕子道,“急什么,我师父乃是万金之躯,你先打败了我再说!”
子伯哪里跟他客气,单手执剑诀,使了天荡三十六路剑法中的一招,“依天观云”,金蚕子急使一个“北鱼翻海”,躲了过去。
归百余率稷山书院三长老而出,围住金蚕子。
三人各驱灵兽,转眼便是一场恶战。
沙蝎客飞身而来,“大师兄,我来助你!”
金蚕子摇手,“这些货色,你大师兄一人足矣!”
众派弟子心中暗骂,此人太过嚣张。
饶是你再厉害,稷山书院三位长老,神剑派的剑主,那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
要说败给你,那是无稽之谈,谁也不能相信。
可是归百余等人却不这么想,
他们都知,此人名头太大,四恶御常,谈虎色变,如雷贯耳。
四恶之首,法术武功都远高于其他三人,更是恶中之恶,须得万分谨慎。
金蚕子身上灵气大显,周身绿色。
他掏出灵兽鉴,默念咒语,空中多出一个长约一尺的白色虫蛹,那白色虫蛹发出的却是白色的灵气,是为最低等的一品白商灵兽。
众弟子一见,均是诧异。
诧异过后,哈哈嘲笑,凭你再怎么厉害,始终是个白商灵兽。
比弱凌首当其冲,驾御辰愿,一枪刺出,势大力沉。
眼见那虫蛹要碎裂,不料纹丝不动。
众人一瞧,惊神咤舌。
心想那辰愿少说也是四品青引灵兽,怎能伤害不了一个二品白商虫蛹?
众人心神回转,这时再瞧,却见那虫蛹不但毫发无损,而且灵气激增,竟是由白转为了蓝,虫蛹也扩大了数倍。
归百余却知那金蚕子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他的灵兽自也非同小可,当即使唤灵兽三足乌,三足乌振翅而飞,口吐火焰,朝着虫蛹席卷而来。
林中转瞬火光从天,那虫蛹也被埋入了火海之中。
眼见是要化成灰烬,金蚕子却是气定神闲。
当即过了片刻,火焰渐消散,虫蛹完好无缺。
众人一见,呆如木鸡。
此火乃玉莲金火,当年螳螂公的蝫蛄蛤蟾也不敢小觑此火,这虫蛹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
金蚕子忽然哈哈大笑,“怎么?诸位可是玩够了?”
虫蛹灵光大闪,灵气再而激增,由蓝转青,再由青转绿。
虫蛹忽然破茧而出,嗡嗡声大作,钻出数万只飞蛾,蜂拥而出,每个飞蛾不过拇指来大,但是成群聚集起来,犹如奔腾的潮水,席卷而来,声势惊人,骇心动目。
三足乌猛吐熊火,扑来的飞蛾尽皆被烧死。
飞蛾扑火,
自取灭亡。
然而此处飞蛾源源不竭,仿若满天星斗,前仆后继。
火焰还未续上,飞蛾又至,黑云压城,终被扑灭。
三足乌虎掷龙拿,作困兽之斗。
飞蛾再扑,转眼间,淹没入飞蛾海中,束手无策。
飞蛾附其体,倒似一层羽毛,金乌也变作了黑乌。
众人吓得挢舌难下,惊愕失色。
三足乌倒地。
飞蛾蜂拥而起,“唰”地一声,飞向天空。
却见其全身肿泡,似中剧毒。
就在此时,忽闻一声巨响。
飞蛾猛坠,撞落于地,随即聚集而拢,一块拼接一块,不出片刻,竟组成了一条长达三丈的黑线,乃是躯体,其余的组成头部,以及十六对足。
那怪物忽然俯首而起,满身黢黑,形似一条蜈蚣,头挂须鞭,数尺来长,散发着绿色的灵气,只露出一对红目。
众人乍见,寒毛卓竖,望而生畏。
归命五品灵兽!
众稷山书院与御天城的弟子之中,大多从来没有见过归命灵兽,像归百余所唤,三足乌也无非青引四品,江湖中已是数一数二。
陡然一见,钳口挢舌,哆口瞠目。
那怪物忽然喷出白丝,射向三足乌、淮伯等灵兽。
白丝源源不断,千丝万绕。
众灵兽无力抵抗,转眼便被白丝裹了一圈,成了虫茧,再难动弹。
金蚕子的灵兽非同寻常,叫做蛹蚕。
每次唤出,皆为白商。
蛹蚕弱不能武,而每当其他灵兽来犯,它却能将其灵力吸收,在短时间内转化成自己的灵力,大增修为。
三足乌、辰愿所发出的招式法术,不但伤害不了蛹蚕,反而促它增进修为。
这一切全仗着其御常金蚕子灵力浑厚,否者凭借蛹蚕二品白商灵兽再厉害,面对三足乌四品青引,也只能是坐以待毙。
蛹蚕吸收了的灵力,修为大增,竟到了归命五品,成为了蜫蚳(持)蚣蝉。
蜫蚳蚣蝉乃是由数以万计的飞蛾组成,惊世骇俗,比之螳螂公的蝫蛄蛤蟾以及沙蝎客的蟅蜮虹蝎自是强了不少。
金蚕子小试牛刀,竟然也打得几人毫无还手之力。
归百余等人乍见自己的灵兽受困,飞身来救。
金蚕子摸出数枚暗器,激射而出,众人未及提防,身上要穴尽皆中招,瘫软在地。
那暗器为金子所筑,名为金蚕锥,也是金蚕子一大杀手利器。
金蚕子“哼”了一声,“归小二,劝你快快交出你公输步徒弟,否则你其他小徒都不保,我这蜫蚳蚣蝉可不容情。”
归百余又惊又怒,但是面对金蚕子,竟无招架之功。
金蚕子又道,“我若再不显点手段,怕是你们不会知难而退。”
他一说完,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拇指来大的东西,呼气一吹,当即长大数倍,变作一个圆形壶器,壶口三寸来长,壶身通体碧绿,三分透明,倒似用翠玉雕作而成,一看便知是个珍宝。
金蚕子冷笑一声,将拿着玉壶的手一抬,嘴里竟开始默念咒语。
归百余一见那玉壶,怛然失色,
“这......这是......”
再见他抬手举壶,当即面若死灰,嘴里大叫,
“快!快......”
众弟子回过头来,也不知快什么。
就在此时,
壶口卷起一道气流,众灵兽竟开始七颠八倒,失了常态。
众人立马施展御令术,谁知那些灵兽竟然都似十分抗拒一般。
金蚕子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大喝一声,
“芸天毕毕,冥冥空生,收!”
刚一念毕,三足乌飞起,首当其冲,朝着玉壶而去,急剧缩小,连同火焰一起吸进壶口不见了。
“啊!”
众人见状,齐齐惊呼。
辰愿被困于虫茧之中,难以脱困,金蚕子将玉壶对准辰愿,又念咒语。
辰愿也飞向玉壶。
众人见状,或驾御灵兽,或驱剑前来搭救。
金蚕子喜笑颜开,
“来来来,尽管来,多多无害!”
话一出口,壶口气流加急,各路灵兽皆无力抵抗,一股脑朝着玉壶飞去,接二连三,被壶口吸了进去。
这哪是救援,分明是送礼。
众人惊貌变色,不知所措。
金蚕子又笑道,
“这么多灵兽,可惜都要做我的仙丹了!”
金蚕子虽然形貌丑陋,但他顷刻间将各派的长老、高手打得溃不成军,再加上他手中的法宝,吸收各种灵兽,从所未见,众人哑口无言。
“原来是碧冥金玉壶!”
说话的乃是稷山书院传道长老比弱凌,只见她一脸的惊世骇俗之情。
“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是要葬身此地。”
归百余面若死灰,众弟子见妙灵长老这样厉害的角色都言出于此,万念俱灰。
便在此时,一个妙龄女子跳了出来,却是乩月。
归百余叫道,“月儿,你做什么!”
金蚕子突见一个娇嫩的女孩,心神一荡,笑道:“好一个嫩姑娘。”
乩月没说话,但她神情愤恨,与公输步为敌,便是与她为敌。
电光一闪,天上飞下来两只神鹰,一黄一红,正是双子鸳鸯翼。
金蚕子见她粉嫩鲜活、嫩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粉红,心骚难痒,“哟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有了双子鸳鸯翼,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你跟我回去,今晚就拜我为师,让为师在床上慢慢教你御令术好不好?”
乩月年轻身小,不知他话中淫语,但那也无妨。
乩月大施御令术,双子鸳鸯翼当即俯冲而下,如同离弦之箭,直射金蚕子。金蚕子还在思淫,电闪雷鸣,猛一抽身,险险躲过。
双翼冲出,一黄一红拔地而起,直奔天际。
金蚕子又惊又喜,“好一个双子鸳鸯翼,如此稀世灵兽岂能放过!”
双子鸳鸯翼一击不中,复又冲下。
金蚕子看准时机,猛抬玉壶,嘴里迅速念过咒语。
壶口气流流转,双子鸳鸯翼见势不对,欲抽身折回,不料竟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回拽,扯向壶口。
双子鸳鸯翼速度奇快,猛拍双翼,虽不能逃脱,却也不至于被吸入壶中,顿时滞留于半空。
就在这个当头,忽然听闻一阵崩裂声,震耳欲聋。
众人回过头来。
只见镜花坞内四分五裂,有人自镜花坞内冲出。
竹屋周围,皆是白衣仙女,手举兵刃。
一条三头巨蛇从坞内猛冲而出,蛇背上横七竖八坐着数人,其中一位乃是个白衣仙女,另外几个都是长相丑陋的妖怪。
蛇背上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臂伸展,正对白衣仙女,左右双掌分别与另外两个妖怪相抵。
一个满头红毛,左臂却生着一只钳子,狰狞面目。
另外一个长着双翼,全身黑羽。
可笑的是,这两只妖怪的另一只手掌也同时接着另外两个妖怪。
一个是满身斑点的豹子妖。
一个是长着血牙利齿的狼妖。
这些妖怪外貌邈若河汉,寻常人哪里见到过,堪得令人吃惊不小。
五个妖怪掌掌相接,不知所为,甚是滑稽。
奇怪的是它们身上灵气蒸腾,都向着少年胸口汇聚。
这时那豹子妖叫道,“库塔,黑风翊,你赶紧松手,不然,不然......吾们都有死无生。”
那黑风翊叫道,“你以为......不想吗吾......吾也不能控制吾了......”
说话甚是吃力。
那狼妖叫道,“曜子头,废话少说,专心抗敌,小心那小子又暗里施什么鬼法!”
豹子妖说道,“这小子邪异得紧,吾......吾的灵力,都要被他吸光了!还对付什么鬼秀才。”
黑风翊道,“还不是都怪你,你若是不心急催吾,又怎会着了小子的道?”
曜子头说道,“吾怎知,吾进屋时,只见小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吾去碰那小子,谁知......谁知刚碰着就着了小子的道!”
狼妖道,“你一个妖怪着道也就算了,又何必大呼小叫,害得吾等来救你,都被卷了进去。”
几个妖怪你一言我一语。
跌口不休,
表情惨烈。
唯独那少年神态自若。
他正是公输步。
五个妖怪,正是赵致远所遇见的五妖。
那白衣仙女,正是西月国霜花月女。
霜花月女从比武招君的会场绑了公输步,将他囚在镜花坞,要将他绑回月亮山做夫婿,不料一个不小心,灵气都被公输步胸口的天王巨鼎所吸。
后来五名妖怪闯入,也要绑走公输步,然而不明缘由,通通着了道。
情急之下,涉水神蛇变成了大蛇真身,载着数人横冲直撞,不受控制。
冲出竹屋,正好撞过双子鸳鸯翼。
双子鸳鸯翼正是骑虎难下,这时被撞开,连同五妖霜花月女与公输步,一道撞向碧冥金玉壶,吸向其间。
这一下变起突然,任谁都始料不及。
乩月见着公输步,惊骇失色,但又满心欢喜,“公输哥哥!”
大步冲向公输步。
想要拽住他的腿,谁知公输步去势太快,非但没拽住,自己也被卷入了吸流之中。
顷刻之间,连同公输步等人与妖怪一起钻进了玉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