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朝中百官不由有些诧异,却又有些理所当然。
因为,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德庆皇帝理应先询问首辅黄有容、阁老沈常茂等人的意见,但德庆皇帝如今跳过了几位阁老,直接向赵俊臣询问了意见,却是有些不符合常规。
不过,赵俊臣如今虽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朝中官员皆是人精,却都是清楚,今日早朝上的这场风波,赵俊臣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德庆皇帝这般直接询问赵俊臣的意见,却也是理所当然。
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终于出列发言。
只见赵俊臣一副沉稳模样,缓步出列后,又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陛下,关于工部左侍郎唐拯的贪赃枉法之事,本来臣不应该多嘴,毕竟臣管的是户部,并不是工部,也不是三法司,但既然陛下您问了,而臣手下也还兼管着西厂,所以臣也就说一下自己的粗略见解,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朝中百官,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骂赵俊臣“虚伪”,这场风波明明就是赵俊臣所一手推动的,如今却还说什么“不应该多嘴”,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不过,以赵俊臣如今的权柄地位,倒也没人敢当面讥讽。
而德庆皇帝则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是点头道:“你说吧。”
“陛下,其实西厂这边,对此也有所风闻,也正在暗查唐拯贪赃枉法的罪证,只是尚还没有事实确凿,所以臣也就没有向陛下禀报,只是督促西厂继续查证,却没曾想西厂还未能收集到完全证据,唐拯大人就已是被人弹劾了。不过,也正因为西厂还没有查到确凿证据,所以唐拯大人究竟有没有真的贪赃枉法,臣却也不敢有所偏向。”
赵俊臣缓缓说道。
“哦?西厂也正在查这事儿?”德庆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又问道:“不过,朕现在不是在问你的偏向,而是朝中如今有些人说要严查唐拯,又有些人说事情蹊跷是有人诬告,朕这是在问你的态度,想要知道,依你看来,朝廷如今该如何去做。”
赵俊臣一笑,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又缓缓答道:“陛下,臣虽说没有偏向,但臣却认为,如今这般情况,根本没有什么可争吵的。”
“哦?”德庆皇帝眉头一扬。
“国有法度法规,在这般时候,朝廷自然应该按照章程办事。无论唐拯大人如今是真的有罪,还是被人诬告陷害,但既然有不少官员弹劾于他,更呈上了确实罪证,那么唐拯大人就理应暂且离职待审,然后由三法司对他审查,若有罪,则下狱问罪,若无罪,则官复原职。”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笑,接着说道:“依臣看来,这是很明白的事情,朝中同僚们实不应该为此而争吵。祖宗既然立下了法规,那么咱们就应该遵守,如此而已。”
对赵俊臣而言,今天早朝之上,只要能够让唐拯离职,那么在赵俊臣的地盘之中,最显眼的一颗钉子就算是被拔去了,而黄有容接下来,就失去了最大的反击手段,今天早朝上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至于唐拯离职后,又该如何为他定罪,却是更加容易。
随着唐拯离职后,工部上下全都是赵俊臣的人,在三法司审案的时候,寻找人证物证,也自然是任由赵俊臣捏造,到了最后,就是赵俊臣说唐拯犯了什么罪,唐拯也就是犯了什么罪了!
所谓“一手遮天”,也就是如此了。
更何况,唐拯本身也并不干净,只怕是无需赵俊臣动手脚,就也能查出他不少罪证。
而事到如今,黄有容毕竟担任阁老多年,党争经验丰富,眼看着赵俊臣一心想要把唐拯排挤出工部,也终于大略猜到了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一时间不由大急。
“陛下,老臣认为不可!”黄有容急忙再次出列道:“臣听闻工部自左兰山与陈东祥以下,一直都是与唐拯不和,如今这件事,又是由左兰山揭发,臣认为其中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而到了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没有继续沉默。
朝中党争,总是兵对兵,马对马,将对将,既然黄有容已是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隐隐的将矛头指向了赵俊臣的朋党,那么自然就需要赵俊臣亲自出手与他打擂台。
否则,若是这个时候继续沉默不言,未免会让门下官员寒心,又让其他派系小看。
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回归百官队列,只是问道:“哦?听闻唐拯大人一向都是与黄阁老颇为亲近,如今听黄阁老之言,显然是对唐拯大人的为人心性颇有信心,认为唐拯大人绝没有贪赃枉法了?”
黄有容神色阴沉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缓缓说道:“正是如此!”
赵俊臣又是轻轻一笑,却是神色依然平静,只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让三法司查一查唐拯大人,又有什么大碍?既然唐拯大人问心无愧行事端正,那么接下来就只当是为唐拯大人证明清白了,难不成还会有谁会因此而吃亏不成?”
我就会吃亏!你这哪里是在整治唐拯!?你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是让你今日夺了唐拯的官职,接下来怕是就要再无顾忌攻讦于我了!
黄有容心中虽然这般怒吼着,但这些话毕竟无法明说,而对于赵俊臣的语言陷阱,一时间却也找不出话语来反驳。
毕竟,今天赵俊臣一派的突然发难,已是准备多时,而黄有容一派在猝不及防下,却也是难以应付了。
眼看着在两派官员争吵之后,赵俊臣与黄有容又要吵上了,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三位阁老。
“周首辅、沈阁老、程阁老,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沈常茂眼看着黄有容要吃亏,思及这些日子以来,双方为了争夺留京辅政的差事,而接连不断的明争暗斗,也乐于看黄有容的笑话,所以当先出列道:“陛下,老臣认为赵尚书所言有理,这般时候,理应按照法规法度办事,唐拯应当暂且离职,听候三法司的审问。”
另一边,程远道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拥护,本身自然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物,做事之间颇有原则,原本正在看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的“狗咬狗”好戏,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沉吟了片刻,亦是说道:“如今既然有都察院的弹劾,又举出了不少罪证,自然应该按法规办事。老臣亦是附议。”
最后,周尚景也终于出列,先是目光在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环视一番后,眼中闪过了任谁也看不透的睿智神色,最终在沉默片刻后,也是缓声说道:“老臣亦是附议。”
事到如今,随着另外三位阁老的表态,黄有容再也无力回天,不由脸色一变。
而德庆皇帝则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工部左侍郎唐拯,暂且离职收押,由三法司审问。”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这场党争的初战,算是漂亮的赢了下来!
…………
又随着赵、黄两派的争执结束,太和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在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流汹涌
至少,在接下来的早朝上,黄有容已是再无“笑面虎”的风范,时不时的会瞪上赵俊臣一眼,眼神阴鸷。
而事到如今,任谁也能猜到,今日的冲突,只会是风波的序幕罢了。
一时间,百官皆是暗自思索,演算着接下来的变化。
当德庆皇帝再次询问百官可还有事禀报时,百官也皆是沉默不语。
然后,德庆皇帝也不耽搁,直接宣布下朝了。
只是,在宣布下朝之后,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却是突然开口道:“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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