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内,唐皇宫中。
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坐落在整个皇宫的正中央处。
其檐上雕龙画栋,龙飞凤舞,各种珍奇异兽雕得是活灵活现;
其檐下,红砖瓷瓦煞是惹眼,浮雕玲珑满目各具情态,全都是两年前唐皇大寿之时,千百匠工呕心沥血之作。
大殿之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部都是身材魁梧、面色带煞的杀伐之辈,光是那不断扫视的锐利眼神,和全身上下的冲天杀气都让贼人看的胆颤。
无一不是军中好手。
而这其中,却也有姿容俏丽的侍女穿梭其间,窈窕的身子扭着这不堪一握的纤腰,衣着十分暴露,惹人眼球。
若是让某些京城公子哥看见,怕是不得不感叹一声“好球!”。
而这些侍女在风气保守的唐国穿着暴露,脸上却毫无半分羞怯之色,显然是早已习惯。
在这富丽堂皇的大殿前,一道急切的身影跑来。
细细去看,却是一位脸色黝黑的汉子。
巡逻的侍卫双眼一凝,随后又放松下来。
奔来的人影右手高举一道金色令牌,其上附着一股磅礴的龙气。
持此令者不必通报,不必阻拦,事皆从急。
令侍卫放心的缘故还有就是识别身份的京城大阵没有丝毫预警。
那人急切的奔进大殿,一路上撞开好几道门扉,甚至差点撞到几位娇俏侍女,引得春光乍现,分外惹眼,可惜此等良辰好景却无人欣赏。
那人跌撞的进了一座宽敞到离谱的房间,其内只有一位太监和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这太监双眼慢慢的瞥向进来的黑脸汉子,冰冷的眼神中有一道询问之色。
黑脸汉子心底一跳,连忙跪伏在地,恭敬地说道:
“禀报九千岁,北河郡与南阳郡交界之处,唤作落日谷的山谷之内,四象护法与一妖物鏖战,不敌,重伤。”
太监脸色不变,双眼却是微眯了起来。
熟悉这位九千岁的人都晓得,这是他心情不好时的动作。
这个眼神每次出现之时,基本就意味着有人要死了。
太监慢悠悠的问话,声音却并不是非常阴柔,而是一种中性的感觉。
“这妖物是什么级别?”
黑脸汉子用一种颤抖的语气说道:
“据那几位大人预测说,大概率是....天.......天字丙等!”
太监哦了一声,转而好奇的问道:
“遇到天字丙等,那四人绝不可能活下来的。”
黑脸汉子知晓他的意思,赶忙说道:
“确实,不过当时有一和尚阻止了那妖物杀人。”
“和尚?”太监用一种颇为玩味的语气复述了一遍,说道:“查到是哪里的和尚了吗?”
汉子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鹰卫未曾找到这一僧一妖的丝毫痕迹,就如同是......”
越讲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毕竟作为这位的耳目,毫无消息可谓是天大的失职!
太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咬牙,说道:
“就,就如同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这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去刑罚殿内走一遭,掉下二两好肉的准备了。
可是太监并没有发怒,而是哦了一声,就再没下文了。
空气仿佛在此刻宁静了下来,直到躺在床上的老人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之后,这寂静的氛围才被打破。
太监这才停止沉思,说道:
“发消息给各地郡守,遇见这一僧一妖给予最高的礼遇,除非......”
太监顿了顿,补充道:
“除非他们屠城,否则一切因由皆不可招惹!”
汉子起身,恭敬地向太监抱拳,道:
“诺!”
可在离开的时候,他眼角余光还是不忍的瞟了一眼躺在病榻上穿着龙袍的枯槁老人。
现在的唐国,确实对这种等级的妖物没有丝毫办法......
只能以礼相待......
想到这里,汉子不禁在心中哀叹一声,又带着几分后怕。
风雨飘摇的大唐国啊!
太监没有去管已经渐渐离去的汉子,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老态龙钟的皇帝陛下。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抚平了自己身上穿皱的精美八蟒袍上的皱纹。
他轻轻的把躺着的老皇帝扶起来,动作轻柔的仿佛就在对待自己的最爱一样。
老皇帝喘的十分厉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仿佛卡着痰一样,他的肺部宛若鼓动破裂的风箱一样,剧烈的发出声响。
待老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太监端起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举到老人的身前。
“陛下,喝药了。”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太监。
可当目光真正相交的时候,老皇帝却下意识地躲闪了起来。
太监脸上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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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之内,苍茫的嗓音诉说着万物中的大道至理,让所有孤魂野鬼听得是如痴如醉,似梦似醒。
就连发出绝杀一击的三人也不由得认真聆听了起来,无人驾驭的三道攻击仿若失控的野兽一般轰击着心湖的表面,引起心湖水面洪波涌起,浪潮不断。
一位正仔细聆听讲道之声的黑袍人眉头微皱,黑色的袖袍随手一翻,心湖之内的种种乱象就直接渺无踪迹。
变得风平浪静,连半点波澜都翻不起。
心湖底内,原本因为震荡而闪闪发光的大佛,也变得晦暗了起来。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茫茫的讲经之声。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实其腹,
弱其志,强其骨。
常使民无知无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听到这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时,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仿佛被道德高僧当头棒喝一样。
虚元子呢喃自语道:
“以万物为刍狗,以万物为刍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时之间竟是老泪纵横,痛哭流涕,苍白的胡须都被涕泪打湿。
一时之间,失态如此,可原本爱惜脸面的老道却是浑然不顾。
人群之中,有大能气息一顿,身周气机陡然突破到了另一个层次,可她却无半分欣喜。
这位仙子只是呆呆地望着心湖的天空,眼泪无声息的落下。
“为何我现在才知道啊......”
一句轻语,化于春风之间,更与何人诉说?
人群之内,突破的声音不断响起,大部分的大能都是突破了境界。
可浮现在他们脸上的,什么都有......
除了欣喜。
有些孤魂野鬼听闻着大道,原本混沌的眼神却是变得清明了起来。
其中有人闭目深思,轻叹一声。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竟是如此的死寂。
然后笑着说声罢了。
原本还算凝实的魂体逐渐消散,化为飞灰漂浮在整个天地之间。
什么罢了?
又罢了什么?
所有的故事,随最后一缕残魂飘散,在不被他人知晓。
也许多年以后,还会有某个醉酒的老人,在夕阳西下,在稚童环绕中。
说出一个或许老掉牙,或许凄美的故事。
可这一声罢了所蕴含的东西,却是在没有人可以体悟。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经历过轮回碾压而存在的人物。在轮回之外,关于他们的传说事迹可以吟唱百年不止,他们的爱恨情仇曲曲绕绕,百转千回。
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勾尽了多少伤心事?
又唤起了多少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