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多年，黄泉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邪性的场景。
媲美学校操场大小的地下洞窟之中，数十名身着黑袍的邪教徒伤痕累累躲在角落里，面带狂热之色看着洞窟正中央的半空处。
代号“祭品”的恶灵群相互搂抱在一起，团成一个毛线球的形状。
它们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虚幻面容，背后有蝠翼翅膀。
四肢干瘪，躯干瘦骨嶙峋。
比例极不协调。
整体散发出一种朦胧梦幻的水银色。
但如果是黄泉这个级别的灵能力者就会发现光芒有好多张人脸。
像是被挤压在一起，扭曲、狰狞、惊悚……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黄泉前脚刚到，只看到这样一幕，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那些抱在一起团成球状，仿佛在交媾一般密不可分的恶灵群冷不丁炸裂开来。
霎时间，鲜血四溅。
那血并非鲜红色，同样也是朦胧梦幻的水银色。
遍洒洞窟地面、墙壁、天顶……四面八方，无一遗漏，看起来很符合力学原理，但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血迹居然“恰巧”形成一张充满异国神秘学风格的魔法阵！
朦胧的光芒浓郁到像是满溢而出的体液。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作呕。
像是吃了毒蘑菇，再去看万华镜。
大脑迷乱到了极点。
很快，一抹奇异的身姿从光芒中显现。quya.org 熊猫小说网
看起来与代号“祭品”恶灵有几分相似之处，却更为神圣、不详。
更大的蝠翼、黄铜色的枯瘦躯体，没有五官的头上长有一对弯曲的牛角，双足似羊蹄。
浑身散发出一种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以此证明绝非常世之物。
看到祂的第一眼，黄泉就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
仪式成功了。
虽然这种规模的仪式肯定不足以召唤出活跃于神话传说当中的大恶魔本体。
最多召唤出一个分灵。
但这种便利性也很让人头疼。
“喔喔喔噢噢噢噢——！！！”
邪教徒们看到自己的神降临，兴奋地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
当中的领头者比较冷静，可能是因为黄泉在这里，心中的恶意和敌意让他没办法毫无顾忌地手舞足蹈。
“嘉波啊！我的神！倾听信徒之声，把我们送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地！”
邪教徒首领满脸潮红地站出来高举双臂大声祈求。
听到他提及的神之名讳。
黄泉神色大变。
换做之前只觉得耳熟，但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都知道邪教徒要召唤异国恶灵，又岂会连他们想召唤哪个异国恶灵都不清楚。
嘉波。
记载在恶魔学名著《雷蒙盖顿》的七十二柱恶灵里排名三十三的可怕存在。
据说可以剥夺他人知识，使人睿智。
改变人之爱憎。
通晓过去，预知未来。
遵循召唤者意愿，将其送往特定地点的事迹也颇有名气。
嘉波扭头看了邪教徒头领一眼。
祂不具备人类知性，但会根据召唤仪式的效果，获得与祭品相符合的力量，再以这份力量来满足召唤者的祈愿。
罂粟般的朦胧光芒在每个邪教徒身上浮现。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接近歇斯底里的喊声。
“乱红莲！”
是黄泉。
此刻她已没有平日里的冷静，白皙如雪的面庞上杀意凛然。
对策室曾召开多次内部会议，推测邪教徒想利用这个大恶灵的种种对霓虹乃至全人类发起恐怖袭击。
不管是夺走一部分科学家的知识再赋予这些邪教徒。
还是让敌人由恨转爱，甘心臣服。
或是收集情报，到处转移阵地。
这些能力的危害性都非同小可。
正因如此，一向以精明能干、忠诚可靠为人赞誉的对策室王牌——谏山黄泉少有地“任性”了一次。
在不知道有周通坐镇的情况下，她实在不愿意让这个危险到极点的恶灵踏入现世半步。
只是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对于这个结果，黄泉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但要说白跑一趟，那是绝不可能的。
岩端晃司愿意让她留下来的理由，除了打断仪式之外，就是为了这一刻……
“别想跑！”
伴随着黄泉的命令，乱红莲张嘴喷吐咆哮破。
像是用水枪冲刷石头一样，淡金色的灵力冲击波打在嘉波身上，未能造成半点伤害。
但实实在在地让嘉波体表亮起的力量辉光暗淡不少，
用于传送的力量凭空蒸发了一部分。
导致传送迟迟没能启动。
气得邪教徒领头者怒火中烧，却又拿黄泉没辙。
“上，乱红莲！”
黄泉决定让灵兽去缠住对方，自己想办法先把邪教徒杀干净，以绝后患。
然而，乱红莲扑了个空。
嘉波的身影突然消失。
“糟了！”
黄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
能够传送他人的嘉波，拥有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一股庞大的灵力在身后汇聚。
破空声袭来。
大概是嘉波的利爪吧。
黄泉已来不及转身。
她引以为傲的身体能力、剑术，在恶灵超乎想象的灵异力量面前显得格外乏力。
不过，幻想中被刺穿胸膛、抓碎心脏，或是被切断脖颈，刺破头颅的发展直到两秒后也没来。
黄泉悚然一惊，猛地往前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急忙转身回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和之前看到的邪性场景相比毫不逊色的惊人一幕。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黑发少年，单手抓住嘉波的利爪，使其停在半空不得寸进。
毫无疑问，正是他救了自己。
黄泉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难道阁下就是室长说会来接手的……？”
没见过的面孔，作为亚裔的少年来说相当出众的外貌，但更让她这种人为之在意的是那股媲美灵脉流动的“灵力”。
要是能像风、水一样流动，所发出的声音大概会比风暴雷鸣的轰鸣声还要洪大得多吧？
可现实与之相反，过度强大的存在感令岩窟内变得寂静无比，只有石笋偶然滴落水珠的脆响。
周通轻瞥了黄泉一眼，没有回应她的疑问。
因为嘉波身上又浮现出强烈的罂粟光芒。
突然。
周通身上燃起更加耀眼璀璨的金色光焰。
赤金色的眼瞳瞪视着嘉波。
仅仅这样，就把祂身上的光芒压制……不，是直接击溃了！
就像对着灰尘吹口气。
下一秒。
抓着祂的手腕，把祂当成链球一般拎起来砸向地面。
轰！
大地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整个岩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塌方。
但最终还是逃过一劫。
一股浩荡的咒力如狂风排开尘埃。
邪教徒们和黄泉看着嘉波像一坨烂肉似地躺在地上，浑身是伤，鲜血横流，不禁大吃一惊。
“神哟！快赐予卑微之人的制裁！”
邪教徒头领眼都红了。
“制裁？”
周通神色不变，另一只手抓住嘉波的头颅将其拎到半空，狮虎般的眸子盯着邪教徒头领。
紧接着，五指猛地发力。
不顾嘉波剧烈挣扎，生生捏爆了祂的脑袋。
“是说像这样吗？”
周通像丢垃圾一样把嘉波的无头身躯随手一丢，再抬起燃着金色光焰的右脚用力跺下。
砰！
残躯炸裂，有的鲜血还溅射到黄泉脸上。
黄泉下意识抬手擦拭，再看了眼指尖水银色的浑浊鲜血。
很快，鲜血也好、碎肉也罢……全都消失不见了。
原因很简单。
这些恶灵的残留物，根本承受不住周通身上散发出的咒力。
就连覆盖整个洞窟的魔法阵都消失了。
面对如此状况，邪教徒们集体失声。
辛辛苦苦召唤出来的“神”，虽说不是本体，但居然被区区人类虐杀了。
黄泉也大感震撼。
嘉波可是类型A的人型恶灵。
A就是最上级。
别说杀了，封印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条人命。
啪嗒、啪嗒……
周通踱步走向邪教徒。
后者们回过神来，吓得亡魂大冒。
想也不想就用各种外道咒术反击。
然而，周通走过去带起的风都会把一些弱小的术式吹散，撞到了的话直接破碎。
黄泉看得瞠目结舌。
也难怪。
以周通现在的咒力强度，结合弑神者的体质，已经不单单仅限于弹开术式。
以卵击石是什么下场，对他使用咒术就是什么结果。
遭到术式反噬的邪教徒是既惊惧又痛苦。
周通拎着金箍棒，不紧不慢地这些人活生生打成肉泥。
整个过程下来近乎一言不发。
让邪教徒饱尝无尽的绝望与煎熬。
故意被留到最后的邪教徒头领彻底崩溃了。
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谢罪。
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不断发誓自己今后为会所有孽行赎罪，不管国家和民众怎么惩戒他都行。
但周通一句话把他打入深渊。
“得罪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没资格插手，敢插手就一块干掉。”
黄泉亲眼看着邪教徒首领断了气，身体微微颤抖。
与其说恐怖，可怕。
不如说是凶恶，霸道。
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头一次体悟到了何为如履薄冰。
生存本能教会了她眼下最合时宜的做法。
那就是老老实实看着。
不要多嘴，更不要插手。
否则必将带来媲美天灾一般不可抵挡的劫难。
恶灵的诅咒与之相比都跟小孩子的恶作剧差不多。
“走了。”
周通毫不客气地践踏着被血肉弄得泥泞不堪的地面。
黄泉怔了怔，急忙跟上。
出了隧道，重见天日，她好像调整好了心态，郑重其事地向周通的背影深深鞠躬。
“万分抱歉，这次行动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没能遵从命令撤退，还让恶灵成功降临，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得您搭救，实在令我羞愧难当，回去以后我会向室长请罪，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
周通闻言停下步伐，偏过头看了眼保持鞠躬姿势的黑发少女，莫名感觉和惠那有些相似。
“你给我添麻烦的事情……虽说让我感到不喜，但你没让他们逃走，倒是为我减少了一些麻烦，所以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至于对策室怎么处置你，跟我无关，理由你也明白。”
黄泉无言以对。
她当然明白。
惹恼对方，必死无疑。
根本轮不到别人插手。
反过来也是一样。
其他人想做什么也是其他人的事情，不会因为做了处罚就能让他善罢甘休。
当真自我到了极点。
不过，黄泉从对话里能感觉得出来。
眼前这个年龄跟自己相仿的少年，绝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残暴之徒。
看似唯我独尊的做事风格之下，有着异于常人的成熟心理。
即便是暴君，也是一位高明的暴君。
能在某些时候看到别样的人格魅力。
让人为之心动，想要不顾一切地跟随他前进。
“对了，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我是环境省……”
“不必介绍，我知道你是谁。”
周通抬手打断，看着有些错愕的黄泉，心情十分平静。
早在菖蒲自报家门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灵异世界的水更深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个子够高就淹不死。
水深一点，反而能当泳池来玩耍。
很多事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我的情况你回去可以跟上司打听，我现在想了解下东京的环境问题。”
“环境？”
黄泉歪着头，眼睛眨巴眨巴，大感茫然。
身材高挑堪比模特的她做出这幅天然呆的表情还有点反差萌。
“你不觉得街上的孤魂野鬼太多了吗？”
“东京的治安情况还是很好的，可能是因为您的灵感过于强大，所以……”
黄泉委婉的话语给了周通不小的启发。
在《看得见的女孩》、《黑暗集会》的世界观里。
没有灵感能力的人类根本看不见恶灵。
恶灵能不能触碰到人类，则是视情况而定，并不绝对。
但总体来说——
灵感越强的人，越能看见更多的恶灵。
而多出来这些恶灵，往往也更加危险。
“霓虹各地的灵异事件，基本上还是得靠整个心灵业界一起出力，稳定秩序。”
“民间事务所也好，寺庙也好，退魔家族也好，都是一般人可以求助的对象。”
“官方机关主要处理那些到处作乱，散布死亡污秽的恶灵，这些恶灵放着不管，一定会在社会层面闹出不小的动静。”
“简单来说就是大块头，与其说是恶灵，倒不如说猛兽、怪物之类破坏力较大的类型。”
“至于街上徘徊的灵，有些虽然长得难看一些，但伤人概率极低，数量也很少，基本上发现了就会立刻处理。”
黄泉似乎担心周通怀疑自己等人的业务能力，连忙解释道。
但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周通都有点无奈了。
连实力堪比弑神者世界里的大骑士的黄泉都觉得街上的恶灵“少”，还能指望官方做些什么？
“看来只能我自己来了。”
周通瞥了眼时空门里新增的战利品，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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