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小汪转头说道：“队长，有没有可能是先杀了，再脱去衣服那个...”
李剑看了看死者的下半身，“在查出真相之前，都有可能。”
“等会看看死者的体内有没有男性成分。”
检验完死者颈部的皮肤之后，江安的余光注意到死者口唇微微张开，一排整齐的牙齿若隐若现。
不过。
仅仅瞥一眼，江安就注意到死者的牙齿色泽与正常人牙齿不同。
接着，他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再次拿起金属镊子分离上下口唇。
“口腔有问题吗？”
张妍问道。
她端起相机，随时准备拍照。
江安点了点头。
“死者上下有八颗义齿！”
“八颗？”
小汪瞬间凑了过来，“我去！这是大户人家啊。”
“上下换了八颗，价格不菲。”
江安点了点头，“牙齿的色泽、质地看起来非常明亮，应该是花费了不少钱。”
小汪啧啧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是富家小姐了。”
“单纯从事不见阳光的行业，估计还达不到这种经济层次。”
“师姐，请你拍照记录！”
紧接着，张妍按下快门，“咔嚓”一声。
伴随着快门声，相机的闪光灯同时亮起。
刺眼的白光掠过，江安忽然注意到，在死者上唇与牙龈根部交界处，有三颗闪闪发亮的颗粒。
“汪师兄，请你拿个强光电筒过来。”
“强光电筒？”
小汪抬头看了一眼无影灯。
这个无影灯的亮度还不够吗？
随即，他转身来到工具箱，取出电筒，按下开关。
“照哪里？”
江安努了努嘴，“死者的上唇根部。”
小汪调整手中电筒，光束直射死者的上唇内侧。
李剑、张妍也瞬间凑了过来。
李剑问道：“有重要发现吗？”
江安点头，“我怀疑死者的口唇根部有泥沙颗粒。”
说完之后，他立即把死者的上唇翻开角度更大些。
果然。
在死者中切牙龈的根部有三颗亮晶晶的颗粒。
顺着光束望去，小汪说道：“这真是太隐蔽，都被你发现了。”
江安说道：“就是因为太隐蔽，才有价值。”
张妍歪头思考了一会，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水中的泥沙进入口唇根部？”
江安摇了摇头，说道：“那种可能性很小！”
“水中也许会有泥沙，可能会进入口腔内。”
“但是，这三颗泥沙颗粒是在口唇黏膜与牙龈的连接处。”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如果不是使用外力分离上唇，正常情况下是贴合在一起。”
“除非有外力分离口唇，才会暴露二者之间的间隙。”
接着，江安收起手中的镊子，口唇恢复原位，上唇根部紧紧与牙龈贴合在一起。
看到这里，三个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思考一会之后，张妍突然问道：“难道死者在水中被掐死，挣扎的过程中有泥沙颗粒进入口唇底部？”
想到那条河流中沙石比较多，李剑点了点头。
江安的心中也已经有几种可能存在。
但是他没有表态发言。
现在，他作为命案尖刀组长，发言还是谨慎一些。
紧接着，江安继续往下检验。
不过，当他把目光移动到死者胸部位置，忽然停在那里。
现在，张妍已经与江安配合十分默契。
只要江安停下动作，她都会立即端起相机，先“咔咔”的拍摄两张。
“有发现？”
李剑队长问道。
江安点头，“死者胸部皮肤上有很多擦伤。”
“擦伤？”
只见江安放下手中的解剖器械，伸开五指并拢，紧贴胸部皮肤，从死者的胸部向颈部水平移动。
看到这种动作，小汪一脸坏笑，“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是什么样的尸体检验方法。”
“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简直大开眼界。”
张妍白了他一眼，“不懂就要多学。”
20秒之后，江安收回手掌。
“现在再看看，已经非常明显了。”
李剑、张妍、小汪三个人俯身弯腰，仔细观察。
忽然，张妍说道：“你说的是皮肤上毛茸茸的凸起？”
江安点头，“那些毛茸茸的凸起，是表皮破损后的结果。”
李剑听了之后一脸困惑，他参与的尸体检验数量不少，但是有擦伤的地方，皮肤应该有出血，呈现红色才对。
可是眼前死者胸部的皮肤颜色是蜡白色。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妍开口问道：“这个死者的皮肤损伤没有出血啊？”
江安回答：“当人体还有生命体征的时候，皮肤破损会有红肿热痛改变，局部会渗血。”
“但是，当人体死亡之后皮肤破损，心脏停止跳动，血管没有压力，就不会有局部的血管出血。”
张妍猜测说道：“这个胸部皮肤损伤，是在死亡之后形成？”
江安点头，接着沉声说道：“这个皮肤的损伤很有特点，作用力的方向性很强。”
“作用力的方向性？”
张妍突然觉得这个词语很新鲜。
“什么意思？”
相比张妍、小汪的不解，李剑则是嘴角轻轻上扬。
通过皮肤上的损伤，来判断作用力的方向性，他曾经听老法医吴优分析过。
不过，以往的损伤方向性判断，要比这个简单的多。
至少在皮肤上能肉眼可以看到出血的样子。
江安伸出手，解释说道：“正常情况下，我们的皮肤是非常光滑平整。”
“当皮肤与不规则物体接触摩擦之后，就会在局部形成皮肤损伤，形成局部的皮瓣凸起。”
“从我刚才手掌的运动方向来看，也能判断作用于死者皮肤上的外力是从胸部到颈部。”
小汪一脸好奇的说道：“死者赤身果体，胸部在地上摩擦....”
思考一会之后，张妍道：“难道死者的身体被拖拽过？”
江安转头看了一眼张妍。
“从损伤的分布来看，的确符合这种体位方式。”
“而且，我推断与死者胸部接触摩擦的物体非常粗糙。”
李剑的目光聚集在死者胸部皮肤上，“有可能是凶手抛尸入水的过程中，胸部与地面接触摩擦形成。”
话音刚落，江安说道：“我与李队长的观点一致。”
接着，他抬手指了指死者的口唇，“死者的上唇内有少许泥沙颗粒。”
“从人体解剖结构来看，口唇与胸部都是在人体前侧。”
“我推断死者口唇内泥沙和胸部皮肤损伤是同时形成！”
“同时形成？”
小汪大吃一惊，“可是死者的肚子皮肤没有皮肤破损啊？”
“如果是同时形成，身体前侧的皮肤应该都会有损伤啊？”
听到这个问题，李剑、张妍两个人也把目光落定在死者腹部皮肤。
的确，腹部皮肤看起来除了局部腐败静脉网，大部分位置十分平整，没有明显的皮肤损伤。
张妍转头看了看江安，一脸困惑。
江安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汪师兄，请你再协助把尸体变个体位姿势。”
很快，二人配合就把死者的身体从仰卧位，翻成俯卧位。
紧接着，江安走到法医解剖台的尾部，降低解剖台的高度。
随即，他弯腰伸出双手，握住死者的双脚腕，向上发力，做出拖拽尸体的动作。
另外三个人看的真真切切。
死者的小腿、大腿及腹部全部被江安提起来。
只有面部和胸部与解剖台接触。
旋即，江安后退一步，做出轻轻牵拉的动作。
死者的上半身在解剖台上轻微移动。
李剑看了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张妍特地弯腰，查看死者的口唇，瞬间一脸激动的说道：“果然在身体向下移动的过程中，死者的上唇会因为摩擦翻开。”
江安放下死者的双侧小腿，按下按钮升高解剖台。
“所以，这就是我认为这两种尸体表现，是在一次行为中形成的原因。”
“特别是死者的上嘴唇，要想让沙石嵌顿其中，必须要翻开很大的角度。”
“在没有使用手掰开的过程中，刚才的动作恰恰能使上唇翻开。”
“而且，死者被拖擦的接触面，应该比较粗糙，而且有泥沙。”
李剑点头，说道:“那条河内有很多泥沙，上游还有几个采沙场。”
“我怀疑，死者被拖擦的位置很可能在那条河附近。”
紧接着，江安拿起死者的双手。
“师姐，请你把死者的指甲拍摄一下。”
“好的！马上！”
“咔嚓”一声之后，江安继续说道：“死者的指甲缝隙中没有任何泥沙。”
“这说明死者被拖擦的过程，她没有任何反抗、挣扎。”
“我怀疑死者被拖擦的过程中，已经死亡。”
李剑听了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张妍也是恍然大悟，“就是啊！”
“如果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牵拉，死者必定会进行激烈的反抗。”
“加上死者的指甲很长，一定会在指甲缝中有泥沙。”
瞬间，张妍一脸崇拜的看着江安。
小汪瞬间竖起大拇指，“江组长，这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一次法医现场模拟实验。”
接着，江安的目光略过死者胸部的皮肤损伤，“死者胸部的皮肤损伤很轻微，仅仅是表皮的剥离破损。”
“从损伤形成的角度来说，我分析死者胸部的皮肤直接与地面物体接触。”
小汪歪着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死者被拖动的时候，全身赤果？”
江安点头。
“如果穿着衣服摩擦，很难形成皮肤的破损。”
看着眼前的死者，结合江安模拟动作，一副画面浮现在小汪的脑海中。
江安再次上下打量解剖台上的女人，忽然说道：“死者的身材苗条，体重应该不超过100斤。”
“为何是被拖擦移动，而不是背着、抱着移动呢？”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解剖台上，脑海中都在寻找答案。
与此同时。
在发现尸体的河边，陈河说道：“张所，你们辖区这两天有没有报失踪的人员？”
张超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这一周，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失踪人员报警。”
陈河点了点头，“如果有失踪人员的报警，请你立刻与刑警队联系。”
“陈队，当然！”
陈河摆了摆手，“这个案件就移交给我们吧。”
“你们先回派出所里，有需要再联系你。”
随即，张超和值班警员离开。
警车内，值班警员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张所，你觉得这个女孩是在我们辖区死亡吗？”
“放轻松点！不要太紧张！”
张超抽了两口烟，“那条河跨域整个江城市，我觉得在我们辖区死亡的可能性不大。”
车辆行驶一会儿，值班警员再次说道：“我上次值班巡逻的时候，凌晨看到有一对情侣在河边散步。”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
“晚上情侣散步不是很正常吗？”
值班警员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好像在闹矛盾，有过拉扯行为。”
“而且，那个女孩身高、体型与今天河水中发现的死者很相似，二人都是长头发。”
“在哪里发现？”
“我记得好像是在北门的砂石厂附近。”
沉默了一会，张超问道：“今天那个年轻的法医，有没有推断死亡时间？”
“我听说是死亡时间是三天！”
忽然，张超瞳孔一缩，脑海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可能。
这一边，陈河带领两个刑侦队员开始沿河调查。
“陈队，我们真的要这样步行吗？”
陈河转头说道：“对啊！”
“不论是他杀抛尸，还是自己跳河，甚至是意外掉入河水中，总要有一个进入河中的位置。”
“而且，我们沿着河岸寻找，还能看看沿途有没有监控探头。”
两个警员望着延绵不断的河流，面露畏难的神色。
其中一个警员说道：“估计今天我的步行排行榜会遥遥领先。”
陈河说道：“工作、健康两不误，这是我对下属的关心。”
“等会前面药店买点藿香正气水带着，防止中暑。”
随即，三个人开始步行出发，沿途记录重要的建筑物及监控位置。
此刻，江城法医尸体解剖室内。
江安正双手拿着柳叶刀，开始双刀解剖。
与以往任何一个尸体一样，他从死者的胸部垂直入刀，分别沿着人体的中间线向上、向下延伸。
刀尖划过，白皙的皮肤裂开，毛细血管中的暗红色血液慢慢溢出。
张妍问道：“这个死者的血液看起来好黑啊，会不会有中毒？”
江安一边移动手中的柳叶刀，一边回答：“这不叫黑血，准确的描述是血液暗红色改变。”
“这是窒息缺氧死亡的特征表现。”
“不过，有没有中毒，最后还要经过毒物检验才能确定。”
说话间，江安已经把死者的胸部皮肤分离开来。
白皙的皮肤下，仅仅可以看到少量的脂肪，腹部纵行肌肉看起来非常明显。
张妍感叹了一句，“难怪身材看起来如此的好，身上一点多余的脂肪都没有。”
小汪插嘴说了一句。“羡慕啊！”
正当他们两个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江安拿起手术刀，横向切开死者左侧胸部肌肉组织。
瞬间，一个白色的圆球出现在四个人的面前。
“死者两侧胸部做了丰胸手术，这种材料摸起来质感不差。”
李剑低头看了一眼，说道：“看来这个女死者对自己的身材要求很高。”
小汪走过来，说道：“李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没有什么吧！”
江安说道：“汪师兄，请拿两个物证袋过来，我把这个丰胸材料提取。”
看着江安手中两个带血的圆球，小汪好奇的问道：“提取这个干吗？”
还没有等江安回答，李剑眉头紧皱，转头看了看小汪，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感觉，“当然是调查死者的身份，难道回去做展
览吗？”
小汪无奈的笑了笑，“老大，不懂就问！”
丰胸植入物体封装入物证袋之后，江安拿起大剪刀，分别剪断死者的肋骨，暴露胸腔。
暗红色肺脏看起来十分饱满，局部可以看到黏膜处有少许斑片状的出血斑。
“师姐！拍照了！”
张妍端起相机，站在凳子上，高位拍摄一张。
“这个死者身材看起来很苗条，但是双肺看起来很大。”
江安解释说道：“肺部有很多气体的聚集，导致体积增大。”
“类似我们深呼吸吗？”
江安摇了摇头，“这两个的原理还不同，我们深呼吸是肋间肌的扩张，导致肺部呼吸。”
“这个死者的双肺体积扩张，主要是因为是颈部受到卡压，呼吸道堵塞，导致体内产生的二氧化碳无法排出，不断在肺内聚集，最后导致双肺的体积增加。”
末了，江安补充说道：“而且，从双肺的体积来看，死者当时窒息的过程持续很长时间。”
听到这里，李剑忽然眉头挑了挑。
“什么意思？”
江安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凶手在徒手卡压死者的过程中，并不是一次性把死者卡压死亡。”
接着，他目光落定在女性死者的颈部，“我怀疑是多次卡压后死亡。”
简单思考一下之后，李剑看了看江安，“你是说，凶手的控制力度不强？”
江安点了点头。“我刚才注意到死者颈部指甲印记分布十分凌乱，符合多次卡压作用的结果。”
“而且，死者的颈部在被卡压的过程中，应该也伴随着剧烈的挣扎，这又加速了体内二氧化碳的形成、聚集。”
听了江安的描述，李剑点了点头，对自己内心的判断更加坚信。
紧接着，江安拿起柳叶刀，划开死者的胃部。
当胃粘膜切开的一瞬间，一股酒精混合酸腐味扑面而来。
尽管四个人戴着一次性外科口罩，但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臭味。
江安仔细看了一眼，“胃内的食物还没有进行消化，依然可以判断出食物的种类。”
“有鱼干、韭菜、藕片、鱿鱼、脆骨等”
小汪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听起来，死者生前像吃了烧烤一样。”
李剑点了点头，“这个食物种类的确像烧烤。”
接着，他问道：“能否判断餐后多长时间死亡？”
江安回答：“食物的种类和形状完全可以辨识，我推断死者是在最后一餐吃完之后，2个小时内死亡。”
“如果更为大胆一点的推断，我甚至怀疑是1个小时左右死亡。”
“1个小时？”
“这个时间很短啊？”
李剑自言自语的说道：“假如说在外面的烧烤店吃烧烤，吃完之后很快就死亡。”
“那么第一死亡现场很可能是在室外。”
话音刚落，江安说道：“李队，有没有可能在家中吃的烧烤！”
“家中？”
小汪灵机一动，说道：“就是啊！有可能喊了外卖，在家中吃烧烤，然后在家中被男友或者老公杀害，抛尸入水。”
张妍指了指尸体，“死者没有穿衣服，在室外被杀的可能性不大。”
李剑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一条排查的思路，回头重点调查这几天烧烤外卖情况。”
小汪激动的说道：“老大，我记住了！”
提取死者的胃内食物进行毒物检验之后，江安拿起剪刀，弯腰拨开死者腹腔内的肠子，暴露子宫。
只见他右手分离剪刀，在子宫入口位置剪断、分离。
看到白色的子宫体，张妍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要检查这个器官结构吗？”
江安点了点头，“主要是检验一下宫腔内有没有胎儿组织。”
很快。
江安放下手中的外科剪，提起柳叶刀，纵向切开子宫体部。
在柳叶刀滑动的一瞬间，江安感受到刀片传来的轻微阻力，以及金属摩擦音。
突然，江安眼前一亮。
一个t形的避孕环出现在眼前。
不过，让江安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女死者的子宫口非常紧，属于未产妇的子宫特点。
张妍感叹的说道：“难道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了！”
江安看了看子宫开口，沉声说道：“这个女人没有生产过。”
“啊？”
“没有生产？”
一瞬间，李剑、张妍、小汪三个人都看向了江安。
所有人脑海中都在思考，死者到底是怎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