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实业救国
津港·海府。
虽然在昏睡之中，傅珍珠对金燕西救自己的行为还是有所感知的，但抢救过程实在太尴尬了，她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男人长得太美的好处了，亲近之后不会让女人感觉恶心，所以即便傅珍珠心里只有海子轩，只要急救措施是无意的，有借口辩解的，就不会对金燕西产生烦感。
所以在金燕西一番安抚之下，傅珍珠不但没了轻生的念头，还将事情经过都对金燕西讲了。
傅珍珠叙述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明儿个老爷就要我嫁进唐家去。”
金燕西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傅珍珠泪目道：“不会有办法的，要是有办法，子轩早就想到了。”
金燕西建议道：“你既然觉得海家封建，何不逃出海家，但你能确定海子轩愿意来找你，为了你什么也不要了？”
傅珍珠信任道：“我能确定，我信任子轩，可是离开了海家，我又能去哪里呢？”
金燕西善意道：“我内子怀孕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请你去照看内子，海家的少爷小姐都是你在照看，这方面伱在行，再说就算回归梨园行，出去抛头露面，你也不至于饿死吧。”
傅珍珠为难道：“可是门口有家丁护院，我要怎么逃出海家呢？”
金燕西大包大揽道：“这事好办，我就好事做到底，帮你翻墙出去。”
傅珍珠下定决心道：“好，谢谢你。”
好家伙，这傅珍珠也是个胆大的，居然敢跟外男出走，万一遇上的是个坏人，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过这是拐带良家女眷啊，金燕西真是胆大包天，但海家的丑闻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
其实傅珍珠多年以海髯公夫人的身份存在，若是嫁给海子轩，必定会让人说三道四，说海家父子同槽什么的，这也是海髯公坚持反对的原因，所以这时候关于海家的丑闻，海髯公都只能胳膊打折藏袖里，不可能对外声张。
……
津港·陈宅。
金燕西问道：“里面那位怎么样了？”
陈寿亭回答道：“你六嫂和秀珠妹妹安抚她睡下了，不过我说你怎么又弄回来一个？”
金燕西辩解道：“六哥你误会了，人家有喜欢的人，我只是好心帮忙。”
陈寿亭点破道：“你骗得了秀珠骗不了我，这姑娘要不是长得漂亮，你能有这好心？”
金燕西喊冤道：“六哥你真的冤枉我了，人家有心上人，那个男的叫海子轩，我还得联系他来接人，成人之美呢。”
陈寿亭察觉道：“这么说我冤枉你了，等一下，不对不对不对，你绝对另有所图，还不跟你六哥从实招来。”
金燕西尴尬道：“六哥，真是什么也骗不了你，其实我是觉得她和海子轩成功在一起的机会不大，就预先留下后手，当然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不会出手破坏她们这对有情人的，甚至还会尽力帮助他们，如果她们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也就不惦记了。”
陈寿亭劝道：“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说咱俩把开埠办好了容易吗？投资用的是人家秀珠妹妹的嫁妆，你还整天想这些《鸳鸯会》。”
金燕西保证道：“六哥，这一点你放心，别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秀珠只有一个。”
陈寿亭点头道：“行吧，秀珠妹妹嫁给你可是八仙桌子盖井盖儿，随着方就着圆了。”
金燕西问道：“这些我都有分寸，六哥，你看海子佩要是想当津港商会会长，我是不是还应该会一会高星桥。”
陈寿亭回答道：“应该，我听说韩奈根即将回国，德华银行、起士林餐厅等德侨在津产业都要托管给高星桥打理，这个时候你确实应该拜访一下这位津港地皮大王。”
金燕西点头道：“那好，明天我就登门拜访，会一会这位高大王。”
……
津港·高府。
大宅门面向正南，朱门上有一大匾，上书大字：高府！
与吃西餐穿西装的买办不同，高星桥从未穿过西装，一生都是长袍马褂，家里虽然置有汽车，但他出行都是坐一乘马车，很是惹眼。
高星桥本是给金燕西下了拜帖，可没想到金燕西居然主动过府，这是有大事要说啊，所以一大早就亲自在院门口等待了。
这高星桥真不是一般人，和陈寿亭上来就下跪差不多，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见金燕西的座驾停下，亲自跑下来给金燕西开车门，又笑眯眯地问候。
高星桥颔首道：“金七爷大驾光临，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啊！”
高星桥没说蓬荜生辉什么的，这可不是蓬荜，那么说是纯装逼。
金燕西颔首道：“叨扰了。”
穿门过户，到了正房花厅，高府的管家和金荣一样，亲自给金燕西倒了一杯茶，之后把下人都赶走，自己守在门口。
金燕西观察这高星桥，比上回见面他好像又胖了，肩膀也更宽了，五官圆乎乎，再不减肥有向肉弹战车发展的趋势。
高星桥开门见山道：“八大家太没见识了。”
金燕西评价道：“他们那是食古不化。”
高星桥笑道：“金七爷爱讲笑话，我看您来，肯定不是为了八大家。”
金燕西问道：“何以见得？”
高星桥回答道：“您不会针对华商，或者说八大家的体量还不配您针对，您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洋人。”
高星桥这个人难以评价，挺让人捉摸不透的，你说他爱国吧，那也爱，后来的劝业场，理念很有意思：劝吾胞兴，业精于勤，商务发达，场益增新。
大力弘扬国货，希望实业兴国。
可他是正经八百的德国冯姓贵族，为了威廉二世捐钱捐物，很有德国贵族的自觉。
金燕西不置可否道：“先不提这些，我对高老哥你挺好奇的，能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吗？”
高星桥苦笑道：“不瞒您说，挺多人都笑话我，说我是德国的狗，可我没害过咱们自己人，没帮他们吞过咱们的钱，可韩奈根先生是我的伯乐，一步一步提拔我，我才有了今天，就像您和陈寿亭先生一样。”
人活着，总得图点什么，图权利，图女人，图房子，图金钱，图地位，欲望是什么，人的行为才能得以解释。
可高星桥这个德国贵族太神秘了，金燕西想不到他意欲何为。
高星桥坦言道：“我不想别的，我不图别的！我就图一个实业救国，我想办工厂，我想开商场，把咱们华国的商品卖到全世界去，挣他们洋人的钱去！”
金燕西听懂了，高星桥这个人，不能算好人也不能算坏人，不是什么爱国商人也不是什么卖国贼，他只是单纯想赚钱而已。
和陈寿亭一样，就是为了上位，就是为了爽。
有的时候简单的事情，只是世人不往简单了想，强行给它包裹上一层意义。
说什么实业救国，不过是为了迎合金燕西而已，其实全是扯淡。
金燕西坦言道：“高老哥对我说了掏心窝子话，我也把自己的理想和高老哥说说，老哥刚才说我想针对洋人，这话不对，我只针对挡路的人，在商言商，我也想赚钱，可到了咱们这个体量，在洋人之下是赚不到钱的，大树下面长不成大树，比如我开埠要向扶桑进坯布吧，可凭什么他们的坯布加上运费还比国产的便宜，所以咱们就得像六合厂那样建自己的纺纱厂，只有完成了实业救国，咱们才能真正的赚钱，赚大钱。”
高星桥兴奋道：“想不到七爷这么有见地，那您要是看得起我老高，您有什么吩咐我保证都给您办的妥妥的。”
金燕西提议道：“我有一个设想，集资建一家现代化银行，袁子林会拿出万发银行入股，海家会拿出茂源钱庄入股，我和杨以德也会入股，但控制金融方面你高星桥才是真正的人才，我想由你出任总经理。”
高星桥呼吸急促道：“您说真的？”
金燕西严肃道：“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高星桥初步同意道：“好，待会长选举后，我们详细会谈此事的可行性。”
……
津港·陈宅。
陪段宏业玩了几天，段、徐二人便回京了，金燕西则因为商会选举会长的事留了下来。
至于开办银行的事，金燕西也提过了，但段、徐二人觉得投资金额太大就婉言谢绝了，正好便宜金燕西吃独食。
白秀珠欣喜道：“燕西，你回来啦，我以为你又跟段公子他们逛南市去了。”
金燕西不解道：“什么南市？”
见白秀珠红了脸，金燕西才反应过来，南市是考察娱乐业发展的地方呀。
这年头津港的堂子不比京城差，由于津港商业繁盛，连带着堂子也兴盛起来。
尤其是在南市，各家小班儿很多，尤其以苏杭帮为盛，吴侬软语的，很是撩人。
金燕西保证道：“又瞎想，我来津港还没去过南市呢。”
白秀珠认可道：“爱去不去，那是你的事儿。”
白秀珠知道男人的话是真的，因为没必要说谎，根本不需要，用陈寿亭的话说，逛堂子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师不能逛，因为没法教学生。
金燕西虽然是花心大萝卜，但和妻妾成群的段宏业相比，已经算绝世好男人了，而且金燕西有一种对女人负责任的情义，在这个时代也是难能可贵的。
想到自己男人还是挺好的，白秀珠美滋滋的像往常一样指挥下人服侍金燕西休息，没错，她的绝不“唯命是从”“卑躬屈膝”就是自己不亲手服侍男人，改成指挥下人服侍男人，这可真是深得二嫂程慧厂的精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