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寿王府。
要说京城这帮遗老遗少过的的确不太好,一些没根没底的难免被混混当成肥羊来宰。
那些肯下力气脑子活的纷纷做了买卖,开涮肉店的,做宫花的,总归能维持开销,但有一些老头子,吃喝玩乐了一辈子,你让他挣钱,那还是杀了他算了。
就这还得摆谱儿,家里得有厨子,还时兴住三层小洋楼,隔几天吃顿洋餐,吃完洋餐再去看一出谭老板的戏,什么叫中体西用,这就叫中体西用。
不过人家寿王爷可不落魄,毕竟是王爷,还是扶桑士官学校的留学生,别说王府里积攒的金银财帛花不完,就算是花完了随便去写寿幛收入也不会少。
金燕西下了车,往门口走,一个长得周正约莫五十来岁的官家站在门口迎宾。
徐二通行礼道:“金公子,您请进,王爷已经在厅里等着您了。”
大总管徐二通引路,金燕西进了二门,走进正厅,便见到了这位光头王爷,此时寿元发型很别致,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这次诈尸失败让寿元美梦惊醒,他明白了爱新觉罗想重新上位那是一万个不可能了。
实际上此人可以说是前朝里头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也是正儿八经开眼看世界的人,当年就尝尝因为一些言论让朝野震惊,就连皇室都怀疑,你小子到底是不是我们老爱家的人?
这一时代的人最典型的特征不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是复杂,就拿寿元来说,他的立场相当复杂,或许这才是人的常态吧。
寿元颔首道:“金七少爷是吧,我收到你的拜帖了,请坐吧。”
金燕西入座道:“冒昧叨扰,还请勿怪,寿王爷近来可好?”
寿元自嘲道:“皇上都没了,还叫什么寿王爷,我看阁下这身西服,想必也是新派人氏,就按照你们的规矩叫我寿先生就行了。”
金燕西说道:“那我就称呼王爷为寿兄如何?”
寿元问道:“随便你怎么称呼,但不知七少爷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啊?”
金燕西回答道:“听闻寿兄正在招亲,正巧我有一名司机与我情同兄弟,故而特意为他前来求亲。”
寿元笑道:“呦呵,当作妹妹的丫鬟,情同兄弟的司机,有点意思,那你说说这人的情况吧。”
金燕西介绍道:“他叫金德海,详情听说……”
寿元点头道:“不错,听你这么说确实是一个人才,配得上我们家银杏,那就定下吧,我给补一份丰厚的嫁妆。”
金燕西拿出礼单道:“那我再给补一份丰厚的聘礼。”
寿元接过礼单道:“这聘礼确实丰厚,那就加在嫁妆里,待我们家银杏出嫁时再一块带回去。”
得,又是一个三言两语就定了下人终身的主,他还觉得这是主人的恩赐呢,不过金燕西可跟寿元不一样,事先和金德海商量好了的。
当然金燕西说了所有媒人都会说的甜言蜜语,金德海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当然同意了,再说金德海可不会不懂事,拒绝主人的恩赐也太不知好歹了。
……
京城·金公馆·祠堂。
白秀珠与金敏之闲庭信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祠堂,要说冷清秋嫁到金家会与四姐金道之要好,那白秀珠仰慕的便是五姐金敏之了,秀珠幼年时还是缠着五姐弹钢琴的小迷妹呢。
金敏之介绍道:“秀珠妹妹,你瞧瞧,金家祖上可都是些轰轰烈烈的人啊,曾祖父就不用说了,我爷爷那辈排行三个兄弟,有文有武,每个都是做到二品以上的官位,只可惜他们人丁不旺,父亲那辈就只留下父亲和一个姑母。”
白秀珠说道:“我听燕西总是提起这位姑母,她最疼爱燕西了,只可惜她嫁去了申沪林家,往来不太方便,燕西说有机会去申沪一定会去探望她老人家呢。”
金敏之问道:“那可不是,我们家这位姑母啊,她对我们可是慈祥的很呢,对了秀珠妹妹,她的夫家除了开沪南银行外还在经营六合纺织,也有印染生意的,开埠印染厂开业之初,老七为什么没找林家帮忙呢。”
白秀珠回答道:“算了吧,你就别让姑母他老人家为难了,同行是冤家,开埠又有为北军染军服的生意,注定独霸北方市场,林家嘴上不说,心里面不一定怎么恨咱们呢。”
金敏之难以置信道:“不会吧,申沪也有四、五家染厂,他南方的市场还没吃下呢,就想着北方市场了。”
白秀珠唏嘘道:“要不怎么说人心不足呢,其实染厂这东西,乡下几个小地主凑点钱就能办一个,印染这个行业要想形成垄断根本不可能,咱们两家又是亲戚,还分别在南北两地,却不能同盟协力,反而要互相忌惮。”
金敏之分析道:“申沪那位姑爷爷名叫林伯清,那可是一个全国知名的企业家,不会是这样目光短浅之人,你们是不是低估他了。”
白秀珠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
金敏之介绍道:“说的也是,我们家爷爷就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他说官场上懂洋务的人太少,所以要求父亲出国留学,父亲他老人家在欧洲呆了几年才回来,他本来国文的功底就很深,加上留学以后学的新知识,正是国家要用的人才,前朝的时候就作到海关道呢。”
白秀珠谦虚道:“我原来觉得白家已经很显赫了,可金家更有业绩,不过我可不是贪慕虚荣才嫁过来的喔。”
金敏之调笑道:“知道,这我能不知道吗?你可只是为了燕西……”
白秀珠害羞道:“你别说了,我不让你说。”
姑嫂之间就像闺蜜一样打闹了起来,又闻小红来找,姑嫂二人便去上房陪金母打麻将去了。
……
京城·金公馆·七房。
却说小怜这屋,桂花鸭、松鼠鱼等名菜摆了一桌,吃饭的人却只有吴小怜和田小娥两个,很是奢侈。
可饭钱真不是花销的大头,而且金家就这种奢靡的作风,对比之下总不能让小怜不如晚香吧,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金燕西现在又有钱了,段宏业打进金燕西账户十多万好处费呢。
说到收入,这时的薪水还很单纯,除了工资之外,没有洗理费、书报费、餐费、交通费、冬季取暖费等七七八八的补贴,不过金公馆这电灯、电话、自来水、煤炭、信封、纸张、花草等都不用花钱,包括门口那四个站宅门的巡警的薪水都是公费。
此刻吃饭的田小娥,已经与先前大变了模样,不但换上了新衣裳,发式也变成了金家使女的例式辫子,其实小怜也还留着这种辫子,只因为金燕西喜欢把玩,还跟小怜说过不喜欢短发。
现在的田小娥,完完全全的褪去乡下丫头的气息,整个人流露出几分书香气,又因那羞花闭月的美态,真是无可挑剔。
小怜是个心善的,平时自然不会像晚香那样吆五喝六的,吃饭时也会和田小娥一起同桌。
鸭肉浓香,油脂四溢,享用着肉香,令田小娥眯着眼,不自觉的眉头都舒展了。
吴小怜赞美道:“小娥,你长得真俊。”
田小娥问道:“小怜姐,你说七爷是咋知道额的哩?”
吴小怜回答道:“朱伏那样为了巴结七爷送美女的人多得是,还有连前朝王府一起送的呢。”
田小娥不解道:“那小怜姐,你就情愿?”
吴小怜无奈道:“大房姐姐都没说话,我怎么能没规矩呢。”
田小娥问道:“七爷在外面还有人呀,那七爷常去吗?”
吴小怜回答道:“七爷就去过一次,还是酒醉后去的,怎么?心里念着七爷了?”
闻言田小娥一下子站起来,耳后根都红了。
吴小怜凑到田小娥耳边道:“姐是过来人,你骗不了姐。”
田小娥不依道:“怜姨奶奶~”
虽然小怜不是这样戏谑的人,但田小娥脸红的样子实在太诱人了,就像红苹果一样,女人看了也受不了,小怜情不自禁学着金燕西对待自己的动作,将田小娥的小脑袋勾过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吴小怜提醒道:“我不管你心里想着谁,但不要惹怒七少奶奶,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度。”
没想到小怜姐会说这种话,心思敏锐的田小娥自然听出小怜是真的在告诫自己,而不是吃醋。
田小娥认真道:“小怜姐你放心,我不会像晚香姨娘那样。”
田小娥知道小怜是为自己好,但要她放弃帅气多金的燕西少爷,她是不会甘心的,其实她已经撩拨过金燕西了,可金燕西无情拒绝了,没有对她吃干抹净,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放弃呢。
田小娥甚至认为能这样的男人相好几回,被大房奶奶折磨死也值了,说她骚情也好,大胆也罢,她确实馋七爷身子,不过不光是因为金燕西太美,还是因为金燕西的正人君子人设,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种会对女人负责任的人就是正人君子,尤其是在有过小怜成功上位的案例后,府里的丫头就没有不惦记金燕西的。
在撩拨金燕西方面,胆大叛逆的田小娥比别的丫头更加敢于尝试,不过金燕西却认为这不是骚情,因为在金燕西看来这个时代其实没有放荡的女人,就比如那个跟刘方子私奔的郑大妹吧,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潘金莲了,可是她却是对福海愧疚万分,是个知道廉耻的,光这一点就比后世的小仙女们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