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停戏的钟声已经敲响。
夜冷如水,白玉娇正在舞台后面卸妆。这时不断有人给她叫好道:“玉娇,你今天唱的真好,简直把《苏三起解》这出戏给演活了!”
这样的赞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白玉娇已经不能从这些赞美声中获得些微的开心。想起自己刚刚学戏的时候,只要是别人只言片语的赞美就能让自己高兴大半天。在梦里还能偷偷发出笑声来。而现在,自己的戏唱的越来越好,赞美声也越来越多,白玉娇三个字已经成了粉菊花戏班的金字招牌,可自己呢?为什么会不高兴,为什么会郁郁寡欢?难道是为了他?一个年轻俊朗的身影出现在白玉娇心头。那是一个睿智干练男人的身影,青春,年少,富有朝气,那痴情的星眸好像时刻都在注视着自己。
白玉娇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哀叹自己身世的坎坷。
自己本是大陆世家子女,家门在北京虽然算不上是声名显赫,但也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没想到五六年的一场政治整风运动却让自己的家族彻底破落了,而身为女儿身的自己更是流落到香港成了一名戏子。因为自己唱戏唱得好,许多大导演曾经找到自己,要想自己去拍电影,但因为不能在大屏幕上曝光,自己只能委屈地待在这小舞台上,不能像夏梦和林黛一样在星光闪耀的大屏幕上一展风采。
人生如梦,岁月如秋,像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又怎么能奢望着嫁入豪门呢?
白玉娇思忖中将唇膏涂好,收拾好东西起身出门。
戏院门口依然***通明,许多夜市小贩在做着生意。那些听完戏的观众大多肚子饿了,随便找一摊位,或三,或俩,坐到一块儿,一边吃,一边谈论今晚精彩的表演。
白玉娇选择出来的时间很好,避免了戏迷和记者们的纠缠。
远处,一个眼尖的黄包车夫看见她从戏院走了出来,急忙拉车过来招揽生意:“小姐,要车吗?我阿牛拉车是这一带有名的快又稳!”
“她不会坐你的车!”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玉娇,我已经等你老半天了!”
白玉娇有些惊喜,又有些愕然:“董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董公子的人正是白玉娇朝思暮想的年轻人。但见他二十岁上下模样,穿着五六十年代时尚的白色窄领西服,勾勒出他健壮的体格,剑眉星眸,皮肤白皙,留着时尚的三七分短发,显得风流倜傥睿智干练,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英挺的贵气。
“我怎么不能来?我不仅来了,还把你的《苏三起解》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唱得不好,倒让你见笑了!”
“谁说唱的不好,我都听得入迷了。听你这么唱一曲,我三月不知肉味矣!”
“咯咯,你说得有些太夸张了。”白玉娇娇笑起来。
董公子一时看迷了,半晌才真情流露道:“玉娇,你笑起来真好看!”
“啐,瞎说!”
“不,我不是瞎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一辈子看着你笑!”董公子忘情地握住了白玉娇的手。
“你…松开,让人看见会误会的…”白玉娇脸颊涌上潮红。
“我不怕,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这个公子哥不是随便那么滥情,而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你!”
周围一些守候在戏院四周的记者们,狐疑地望向这边。一时之间他们还没能看破白玉娇的打扮。但显然有人已经怀疑了,正约莫着朝这边走来。
董公子见不能耽搁,急忙打开车门让白玉娇坐上去。车门刚关好,记者们已经冲了上来。镁光灯闪烁中,大喊:“是白玉娇啊!这个男的是谁?白小姐,你们能不能让我给你做个访问啊?不多耽搁你时间…!”
“请大家让开!”董公子拉响车笛,汽车缓缓开动起来。
“啊,他是董公子,地产大亨董浩云的大儿子!我发了,我有今晚的第一手资料啦!”一个记者高兴地蹦跳起来。
董公子的车缓缓行驶进山顶道,直到天平山顶。
太平山俗称扯旗山,是香港岛之巅。在这里你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的全港景色,也能把整个香港的繁荣踩在脚下。
董公子停下车,拉开车门,白玉娇出来后放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记者真得很可恶!”董公子气愤地说。“不知道明天他又会在报纸上胡写些什么?”
“他们也是为了讨生活----怎么,你害怕你的家人会知道此事?”
“噢,不是的玉娇,我对你的真心对天可表。从我第一天看见你起,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维纳斯,雅典娜,我就是偷盗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为了你我愿以被缚在奥林匹克山上接受惩罚!”
“董公子,你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戏子,而且年龄比你大,而你却是香港地产大亨的儿子,我们身份不同是不能在一起的!”
“不,玉娇,我们要一起冲破世俗的束缚,追求真正自由的爱情!人人平等,你和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这没什么区别。年龄大又怎么样?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孩子家大了,知道疼人!”
“我们是不可能的。别说你的家人会反对,就是我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为什么,爱情是不分家庭背景和国界的!只要我爱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事业!”
“你不要这么说!”白玉娇掩住了他的嘴。“不能因为我而耽搁了你的事业。不久你不是要去英国留学吗?我不想因为我,而使你放弃大好的前途!”
董公子趁机握住她的柔荑:“前途?没有你,我有再好的前途又有什么用?没人跟我分享,没人在后面支持我,鼓励我,我只是我们家族光耀门楣的棋子!玉娇,我不能没有你!”
在这星光灿烂的美丽山顶,听着这缠绵悱恻的情话,看着情人痴情绝对的目光,白玉娇有些醉了。
“玉娇,答应我吧,做我的女朋友,好吗?”董公子把白玉娇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白玉娇这次没有挣扎,也许在她心里时刻都在期望着有人能够如此这般的疼爱自己。
董公子低吟一声:“玉娇!”,趁势把她搂进了怀里,然后轻声道:“我爱你……”说完就想吻了上去。
白玉娇轻轻把他推开,矜持道:“不要这样不好!”董公子叹了一口气不再勉强。
就在白玉娇和董公子缠绵悱恻的时候,小密探林正英已经把机密的情报送到了高战面前。
“什么,那个兔崽子又来接白玉娇?”高战暴走起来。“我不出手他还当我是摆设,我高战要是连一个马子都不能把到,岂不被兄弟们笑话。就算不被兄弟们笑话,这口气我也咽不下,怎么说我也比对对方多了五十多年的知识。知识就是财富,谁说的,现在我的财富都快要流失了,干他屁眼,一定要挣回面子!”
小林正英不知所所地听着高战抱怨,至于他说的什么,自己是一句也不明白,所以认为对方是因为感情问题发了失心疯。
“小林子,摆驾,我要去会会这个敢撬我马子的家伙,就算他是天王老子,老子也要把白玉娇给夺过来!”他却不知道是自己在千方百计撬别人的墙角,却恶人先告上了状。
小林正英对“小林子”的称呼很是不爽,不过高叔叔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高叔叔,天已经这么晚了,就算你要报仇也要等到明天再说呀!”
“我不能等了,谁知道那对狗男女现在在干什么?----走!”
找了一夜,高战也没能找到白玉娇的半点影子。反倒是小林正英在夜市摊上一共吃了六碗馄饨面和十八串鱼丸。
高战总算知道了,五十年代的孩子在发育方面比谁都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