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靳成俊看着罩着呼吸罩不住地喘气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陆中平,他眼中的惊怒是那么深厚,直连身子都轻颤起来。

这样的陆中平孱弱至极,也让他满意至极。

“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有今日这般田地吧?”靳成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腿自然交叠,一双手交叉扣在膝盖上,端的是优雅从容。

尽管是在病房,他却不管不顾,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咝的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绕袅,他透过白雾看向不住颤抖的陆中平,眸子半眯,说道:“想问为什么?别急,我会告诉你。”

陆中平喘着粗气,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靳成俊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似的。

就是这个人,将自己从云端推落在地狱的谷底,是他毁了自己的一切,是他处心积虑的想要自己死。

监牢生涯?

陆中平只要想到这四个字,就觉得浑身颤抖,寒气窜到四肢百骸,冷不可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将自己置诸死地,他可曾做错了什么?

很快的,靳成俊解答了他心中的存疑。

“余佩晴,这个名字你不觉得陌生吧?”靳成俊又吐出一口烟雾,幽幽的说了一句。

余佩晴?

陆中平的眉皱了起来,像是在思索,有点困惑,是谁?名字好熟悉。

脑中忽地闪过一丝灵光,陆中平登时瞳孔骤缩,嘴张了张,往呼吸罩上喷出更多白雾,眨巴着眼瞪着靳成俊。

是那个女孩儿吗?

“看来你想起来了呢。没错,就是被你逼迫致死的那女孩,圣威电子的千金大小姐。”靳成俊冷冷一笑。

圣威,早几年就被陆中平强行收购,负责人余德志承受不了破产负债的压力,跳楼身亡,而余家,却面临着负债累累的境况。

为了还债和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年仅20岁的余佩晴向学校申请了休学,家里公司破产,父亲去世,向来养尊处优的她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好走进酒店里当个端盘子的服务生。

余佩晴是个纯善漂亮的女孩,一头墨色长发,自然的披在脑后,小小的鹅蛋脸白皙透粉,一双如水般的明眸总是向世人诉说着衷情,让人心生怜悯,而她一笑,嘴角边上的一对酒窝若隐若现,凭添几分丽色。

就算公司破产,父亲西去,母亲伤心病重,余佩晴仍然咬紧牙关,努力的用自己的双手赚着微薄的工资试图还债,而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最好的朋友靳成俊,没有像其它同学一样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

累了,有靳成俊的肩膀依靠,苦了,有他送上的一颗白兔糖,有他陪着自己。

余佩晴觉得靠着自己,终有一天,她和妈妈,会重见彩虹。

可有一天,她接待的客人中,来了陆中平,她的清新纯净,让陆中平一见倾心,前往酒店的频率也就高了。

酒店的负责人,对陆中平的心思清楚得很,没回陆中平前来用餐时,都安排余佩晴亲自侍候。

一开始,余佩晴并没感到什么不妥,因为来的客人出手大方,给的小费尤其丰厚,可直到得知那人的名字,直到陆中平摸上她白嫩的小手,她才得知,这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看到陆中平,余佩晴不是不恨的,如果不是他要收购他们家的公司,父亲或许就不会死,母亲也不会病,自己,也不用放弃学业来打工。

可再恨,她也不能丢了这工作,因为,妈妈的病需要钱,她也要还债。

于是,面对着陆中平,余佩晴心里再恨,脸上也不敢露出一丝不快和恨意来,相反的,她有些害怕遇见陆中平,害怕触及他眼中的眸光。

那是掠夺,嗜血,猛兽看到猎物的兴奋。

怕什么来什么,当陆中平说出请余佩晴当他的私人生活助理时,余佩晴懵了。

生活助理,说的好听是助理,其实说白了,就是当他的情妇。

余佩晴咬牙切齿,声色俱厉地拒绝,她再穷再苦,也不会当杀父仇人的情妇。

然而,她低估了陆中平的手段,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兴趣,当回到家中,生病的母亲被人扛出家门,家里被封的时候,她被逼上了不归路。

面对强权,余佩晴仍旧不屈服,却不敢对任何人说,更不敢对靳成俊说,一个人将苦都咽到了肚子里。

可当酒店无故辞退她,找的工作都不愿请她,母亲的病断了药的时候,余佩晴绝望了。

她了然一身,上了陆中平派来的接她的黑色奔驰,换来的,是母亲送去环境极好的疗养院。

余佩晴又富贵起来了,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可她的脸上,却从此没了笑容。

她的不辞而别,让靳成俊几乎发疯,遍寻无果,后来,只收到她的来信,说被一个远房表叔资助她们母女去了异国,请他原谅,尔后再没有了消息。

再得到余佩晴的消息时,是在半年后,她站在高高的楼顶栏杆上,穿着一袭长裙,长发飘飘,不施脂粉,瘦得跟纸片似的,风一吹就倒。

她双手向上,似是想要触摸那纯得毫无杂质的蓝天,风起,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整个人像是想要乘风归去。

靳成俊看得心惊胆战,直觉自己要抓不住上面的那个人了,听她零零碎碎的说着话,才知道这半年她的苦她的痛,才知道那些不堪。

“成俊,妈妈也不要我了,我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你说,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余佩晴微微侧头,柔柔的一笑:“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要去和他们汇合了,成俊,我很高兴,还能见到你。”

靳成俊急的双眼通红,一边爬上塔顶,一边说:“还有我呢,晴晴,还有我在。”

余佩晴凄然一笑,转过身看着他,眼泪滴落下来:“成俊,如果我还是像这蓝天一样那么纯净,像这件衣服一样纯洁,该有多好啊。”

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看着靳成俊飞扑过来,双手一张,往后一倒,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坠了下去。

“不!”靳成俊只抓到了她的一片裙摆,趴在塔顶上看着飞速坠下的人,喉头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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