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门外那两个侍卫凶狠好斗的架势,若想将人硬抢回?尤府只怕是?不能够,若是?闹得严重了,只怕还要见血……且有那张白纸黑字的欠条在,就算今日将人强行带回?去了,只怕忠毅侯府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底是?暂且在府中忍受慧姨娘偶尔的忤逆?
还是?干脆掏空家底,四?处筹钱,换来三千两将这小贱人带回?家呢?
钱文秀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她?将袖角用力从尤妲窈的指尖抽了出?来,一脸冷峻道,
“你偷跑回?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没有及时归家反而?跑去忠毅侯府,那更是?大错特错!
哦现你在外头尽享荣华奢靡度日,又想要让家中给你兜底还钱迎你回?家?呵呵,敢情这两头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三千两银子,尤家自是?不可能给你出?的,你也莫要奢望今后会有哪个郎君昏了头,会给你出?这么多聘金八抬大轿抬你入门。
呵,我倒是?不信了,忠毅侯府如此养你一月便也罢了,他们还能这样养你一年?一世?待哪日他们认清现实,明白你嫁不出?去了,届时只会哭着上门,求我这当?家大主?母将你这赔钱货领回?家。”
这样一想,钱文秀倒又不着急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女儿家韶华已?逝,适合婚嫁的年岁也就是?那么几年,尤妲窈早就被王顺良耽误到了十八,而?且名声已?然?坏透,瞧着是?再无翻盘可言的,最多再熬上一年忠毅侯府就会脱手,又何必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呢?
且忠毅侯府这算盘打得精。
竟签下了一纸欠条,将主?意打在了尤妲窈未来的聘礼上?他们这做外戚的都能这样做,那她?这个嫡亲的当?家主?母自然?也有立场这样做。
若是?她?能提前安排这小狐媚子的姻亲,那这些聘礼钱,哪里还能落得到忠毅侯府手里?
钱文秀混沌中灵光一闪,只觉确实可以在此事上筹谋一番,也不欲在此多呆,立马就带人匆匆走出?小花枝巷。
直到那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尤妲窈才收起了哀哀戚戚的神色,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指尖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何嬷嬷在旁瞧着也觉得一阵心疼。
澧朝虽讲究嫡庶有别,可她?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过许多诰命贵妇人,却从未见过哪家做嫡母的,会口?口?声声唤庶女为“赔钱货”,在外头尚且如此,在尤家关起门来时,尤妲窈不知还受过多少搓磨。
“竟耽搁到此时。
嬷嬷,咱们继续讲课吧?”
尤妲窈微抿了抿唇,转身?就要往朝南的偏房中走去。
谁知身?前有人递了块巾帕上来,手背上的青筋微突,骨节分明,白皙清矍,她?懵然?抬头一望,只见李淮泽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后。
“这时候还惦记着功课呢?”
方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李淮泽尽收眼?底。
眼?睁睁瞧着她?是?如何被质疑,欺辱,谩骂的,又是?如何化解危机,转危为安的。
她?现在不是?林中那个不计后果,叫嚣着要杀人的女娘了。
懂得了虚与委蛇,只用了几滴眼?泪,就用更柔软的手段,达到了目的。
李淮泽合该欣慰才是?,可望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他只觉得心头格外闷堵,眼?见她?没有伸手接帕子,便自顾抬手,动作轻柔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他原是?想要温声宽慰几句的,可还来不及等他表现,刘武就由?院外走了进来,行到二人面前埋头拱手。
“姑娘,萧勐那头传信过来,邀你酉时三刻去河边放花灯。”
“于此同时,赵琅那头也派人来传话,请您卯时一刻去书斋见面。”
偏偏就这样巧?
二人竟同时邀请尤妲窈出?门游玩?
李淮泽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可依旧按捺着默不作声。
呵。
他倒要看看,这二人在尤妲窈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她?今日到底会选择去赴谁的约。
谁知尤妲窈沉默几瞬之后,心中立马有了决断。
她?先是?抬头望了望日头,又垂首掐着指尖算了算,然?后喃喃道。
“这两处地点都在瓦市。
一处在东南,一处在西北,相隔几条巷子并不算远。”
“这样,我先去东南河边与萧勐放过花灯,然?后提早离开,再赶往西北书斋与赵琅幽会。
只要脚程快,必然?赶得上!”
她?竟一个都不肯放过?
两个都要?
第四十四章
她竟一个都不肯放过?
两个都要??
这小女娘还真真是贪心得很!
李淮泽将那块巾帕攥紧在掌中,剑眉紧蹙,
“你想得倒好,河边与书斋虽同在坊市,可哪怕是用跑的,也?至少需要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你若是两头都不想错过,必定手?忙脚乱,匆忙至极。
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只就一头。”
他?循循善诱,试图由她嘴中撬出真正?的答案来,
“你只问自?己,若是这二人只能挑一个,你选谁?”
面对这个问题,尤妲窈泪痕未干的脸上,流露出些猝不及防的讶异来。
“子润哥哥今儿个是怎么了?你向来英明决断,算无?遗策,今日这大?好的机会,岂能让我只就一头呢?
赵琅与萧勐,无?论?他?们?哪个愿娶我,都实属是我高攀。
我声名俱毁,现在是人家?挑我,哪里还?容得了我去挑人家??”
“现在的问题是,这二人谁都未表露出想要?娶我纳我的意思,这两头都没着落,所以才愈发?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打着哪个算哪个。
且你也?不必担心我来不及,我晓得条近路,能节约不少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
尤妲窈立即扭身就朝主房走去,一面脚底生风,一面与阿红快速吩咐道,
“萧勐心思单纯,他?不喜欢阴郁沉闷,更?喜欢我娇媚明艳的样子,去将我那?套胭脂红的衣裙取来,就戴那?只鎏金的翠玉琉璃步摇……
至于赵琅,他?乃正?人君子,喜欢的是柔弱无?骨小白花那?个调调,去将那?套素白的衣裙带上,配那?支银簪。
待会儿我放完河灯之后,立马在车架上换衣裳……”
好好好。
不愧是受过他?指点之人。
这才短短几面,她就将这二人的喜好和取向摸得一清二楚?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开始为他?们?二人量身打造温柔陷阱?
李淮泽确定以及肯定以及一定,在面对他?们?时,她展现的一定是完全不同的人物性格。
情急之下,尤妲窈现在俨然是顾不上他?了,在房中换衣,装扮,薰香……为了其他?的男人忙得不亦乐乎。
李淮泽隐约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可又?有些说不上来。
说心里话,他?确实很想要?看她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让这两个世家?子弟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最好是争个头破血流,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毕竟如此冲破门阀阻碍,跨越只有世家?才能联姻的旧俗,确是他?这个做帝王所喜闻乐见的。
可若是萧勐与赵琅若真把持不住,动了要?娶她的心思。
他?心底又?觉得有些刺挠,总觉得他?一个痴呆愚笨,一个道貌岸然,都有些配不上她。
对于她即将要?去赴约之事,李淮泽也?确有些束手?无?策。
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以及任何身份去阻拦,再待下去也?是心塞,干脆扭头走出了偏院,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主院中。他?先是灌了一壶茶,然后又?在庭院中踱了几步,只觉心气格外不顺,干脆吩咐一侧的陆无?言。
“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那?赵琅与萧勐,你去将这二人的画像寻来,朕好好瞧瞧,也?好给她把把关。”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幅画像就摆在了李淮泽的身前。
他?仔细观详一番。
先是指着那?萧勐的画像撇了撇嘴。
“这萧勐怎生得这般彪壮?皮肤又?黑,如同那?山野中的金刚猩猩一般?这人智力低下,又?颇争强好胜,若是哪日控制不住脾气,那?碗大?个的拳头,冲着尤妲窈揍下去,只怕她那?三两重的骨头,经不起几拳。”
其实单论?相貌,萧勐其实生得很是俊朗,饶是放在整个澧朝的世家?子弟中,也?能排得近前五,且据说就因他?智力比常人低下许多,所以宜春侯对这嫡次子管教得极为严格,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他?野蛮行事,苛待下人的传闻。
且陆无?言平心而论?,尤妲窈若是与萧勐站在一起,其实很有些小鸟依人,猛汉柔情的意味,可既然主子觉得不妥,那?陆无?言自?然是不敢反驳的。
“还?有这赵琅。
人人都夸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又?说他?才华横溢温润柔和……有么?朕怎么觉得这皮相也?不过如此呢?且越是名声在外之人,内心压抑扭曲得久了,就越容易对亲近之人宣泄情绪,显露出鄙陋不堪的那?一面。
她若是跟了赵琅,准没好果子吃。”
不是吧?
这赵琅的行事作风,京城中人人都瞧在眼里,这是一等一的温润公子,既不攀附权势,又?不贪念美色,就差脸上写着清心自?持这几个大?字了,这居然还?能被皇上挑出错处来?且尤大?姑娘与他?在一起,相貌也?算很登对,端方公子与清韧小白花的组合,谁能不爱呢?
可陆无?言畏于权威,所以这些话到底只敢在心中说,面上还?是非常狗腿地点头称是。
对着身前的两幅画像,李淮泽极其个人的评论?了一番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二人好似并不是最适合她的,不如再给她挑挑别的?”
感受到主子略带询问的眸光,陆无?言瞬间觉得压力山大?。
他?心中自?然清楚主子想要?得到附和的答案,可却也?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回答道。
“皇上深思熟虑,自?是一片好心。
只是先莫说符合尤姑娘要?求的人选不好寻,再者,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与这二人有了些牵扯,眼瞧着马上就要?成事,您却让她立马放弃另投他?人……只怕,尤姑娘也?不依吧?”
倒也?是这个道理。
望着那?二人的画像,李淮泽只觉愈发?碍眼,立马让人将画轴卷合上,此时恰时有家?仆上前拱手?禀报,“回主上的话,尤姑娘的车驾现已驶出小花枝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