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今日这样的场合,这个与窈儿沾亲带故的表哥,尚且要与之避嫌,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厚,他赵琅倒好,硬生生跟了表妹小半柱香,还昏头转向得连后院都要闯,若是被有心人咂摸出些什么?来,岂不是又要陷表妹于水深火热中?!

瞧着眼前这个绣花枕头,楚文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想?到表妹或就是因为他把自己拒绝了,他便是实在想?要将其敲打一番,也不怕直接摊开了说,炮火连天的语气怼道?。

“在书斋也是,今日也是……其实赵公子何必要如此穷追不舍,将事情搅得这般复杂?

你若心仪表妹,直接上门求娶便是;若是畏惧人言,那往后便莫要来沾边……女孩儿家韶华易逝,哪儿经得起你这般拖泥带水?你莫不是觉得表妹身陷流言,便可?这样随意招惹?若真如此,那便是错想?了,我忠毅候府虽比不得簪缨世家,可?若想?要护个表小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番话?下来,听?得赵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险些有些无地自容。

今日原是来忠毅候府贺寿,作为宾客,他身后代表的是陇西世家,合该好好规范言行,哪知被忠毅候府的下任家主?撞破想?要私闯后宅,还被这般斥骂一通,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是保不住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如棒喝般,赵琅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才惊觉方才自己竟如此感?情用?事,只?再三道?抱歉,又倾身拱了拱手,朝前院的方向去了,而楚文昌虽对他有些微词,可?到底来者是客,眼见?这人倒也算得上知趣,便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眼前前方又来了三两个宾客,便又挂上副应酬的笑脸……

今日忠毅候的寿宴场面格外盛大,朝中百官几乎尽数都到场,摄政王也过来略坐了坐,甚至宫中都送来了几样珍稀贺礼,宫中的礼官甚至还传来了道?嘉奖文书,上头尽是写对楚丰强的溢美之词……这无一都在证明?着楚丰强圣眷正浓,前程远大。

自皇上登基之后,还从未厚赏过哪个臣子,忠毅候这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众人眼见?这情形,只?觉终有一日楚丰强或得虎符兵强,执掌西北各军……大树底下好乘凉,百官都生了些攀附的心思,而利益结盟最好的方法便是联姻。

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还未婚配的楚文昌与楚潇潇,已然?成了块香馍馍。

毛韵娘陷在妇人堆中,言语之中自然?也听?出了她?们拉媒的心思,她?自然?也是忧心自家儿女与外甥女的婚事,眸光不停打转,落在庭中的各个郎君与娘子身上,只?是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也不是正经说亲事的好时候,只?脸上挂笑应几句,道?“还需从长?计议”……

里午膳时分约还有三四刻钟,宾客已差不多尽数到齐。

一个身着宫袍的礼官太监,行至高处石阶之上,躬身笑呵呵发言。

“皇上体恤忠毅候几十年来在战场上的辛劳,方特意送了六只?孔雀来。

孔雀又可?唤为绶带鸟,绶与寿同音,为的就是庆贺忠毅候身康体健,福寿绵长?。”

“孔雀乃百鸟之王,这几只?蓝孔雀,乃榜葛剌国敬献给我朝的贡品。

方才驯兽的宫人来报,道?经过喂食逗弄,现有好几只?孔雀都已展尾开屏,五颜六色的羽毛交织在一处,颜色格外炫彩斑斓,诸位贵人可?移步后宅花园中一观,只?是小的还需提示一点,孔雀胆小喜静,还望诸位脚步放轻,莫要发出动静,否则若是惊扰神鸟,那便是有负皇上心意。”

此话?一出,宾客们便传出阵阵惊喜的低呼。

在场者大多非富即贵,那些能花银子就能买到的物件,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唯这奇珍异兽,却不是谁都能看得到的。

饶是藩王郡主?,此生也是难得一观。

楚丰强又是朝天拱手,由衷感?叹了番皇恩浩荡,然?后引领着众宾客跨过垂花门,浩浩荡荡往安静的后院中行去。

经那太监交代一番,众人唯恐惊扰神鸟,也不敢带上那些年岁不大,或会哭闹的孩童,这一路脚下的步子都不敢踩重,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除了些微的衣料摩擦声以外,静若无声……

这头。

花园东南处的厢房中,床幔后人影浮动,小寐了会儿的尤妲窈,终于睡眼朦胧着醒了过来。

应酬交际这事儿,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件体力活儿。

不仅仅要时时刻刻保持优美体态,精神也一直紧绷着,方才她?不过跟在表姐身后转悠了那么?会儿,就觉比平日里练了半天舞还要更累,好在睡了一觉,将精气神都养足了些,否则还真不知还有没有气力应对待会儿的寿宴。

尤妲窈先是轻唤了几声“阿红”,门外却无人应答,她?倒也并?未多想?,只?觉她?或许是去更衣了,又或许是府中忙不过来,有人差遣她?帮手去了……无妨,左右待会儿阿红见?她?已不在房中,自会去宴上寻她?。

“吱呀”一声,她?伸出指尖将门打开,抬眼望了望天色,只?觉好似离午膳时分还有个一两刻钟。

心中松了口气,没有延误筵席就好。

左右提前到了也是无事,尤妲窈心里也不着急,只?裙摆翩跹着,缓步而行。

忠毅候府的后院甚大,除了几个主?子居住的院落,其他待客的厢房就几十间之多,大多都以花园为中心坐落,由一眼望不见?头的长?廊连接着……大抵是仆婢们都在前院与后厨忙活,这一路走来,尤妲窈压根就未见?到一个人影,她?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何不妥,渐渐的心中生出些怪异,不禁将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轻垫了垫。

正踏下长?廊,欲穿过假山错落,绿植丛生花园时……

倏忽又右侧方的石壁后头,窜出个黑影,拉住她?的手腕,猛然?拽入石林之中。

尤妲窈反应过来,欲要挣扎时,已是来不及,后背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上,吃痛到要喊出声来,可?嘴却被只?手掌死?死?捂住,压根就出不了声,她?惊惧到浑身都颤抖,惶惶然?抬眼,瞳孔骤然?睁大……

竟是刘顺良!

今日忠毅候府待客,宴请文武百官,唯一没有接到请帖的,便是眼前之人。

那张可?恨又可?怖的脸,放大在眼前。

尤妲窈瞪圆了眼睛,眸光中泛着的厌恶与憎恨,如果可?以,恨不得当场就结果了他!

忠毅候府的假山高低错落,石峰之间留有些罅隙,二人现在就卡在狭窄仄逼的山体之间,可?以活动的空间范围极其有限。

刘顺良身上穿着小厮的衣裳,他确是混进来的。

他早就来寻尤妲窈细问个说法,可?她?所住的小花枝巷看护甚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于是只?能冒险,将希望寄托在今日忠毅候府的寿宴上,盼着能在此处堵住她?,苦于没有接到请帖,无奈之下只?能扮作小厮。

原以为忠毅候府上下都忙成陀螺,想?要摸进来很?容易,哪知那忠毅候夫人掌家甚严,出入都要看过对牌,他由晨时起就在外头蹲守,一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终于寻到时机入了府中,又格外顺畅的在个后厨妈子的口中,得知了尤妲窈的行踪……

总之,得来全不费功夫。

刘顺良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示意莫要出声,眸光恶狠,低沉的语气中尽是威胁。

“把解药交出来,我便放了你。”

“否则,喜事变丧,撤红挂白。

今后忠毅候的寿辰,便是你尤妲窈的丧期!”

第六十八章

如棉花堆垒的厚重云层,遮天蔽日,将大地万物都笼罩在阴影中。

倏忽间?,被?张无形的大掌分?开,阳光冲破乌云的层层封锁,一束束漏洒而下,荡涤黑暗,温暖降临。

花园中那几只蓝孔雀,被围在假山水榭前方宽阔空地前。

它们神态各异,有?三只蓝孔雀已将尾羽展开,正在悠然踱步,用优雅的姿态轻抖着展开的尾羽,犹如把世上最精美的羽扇,鲜艳夺目,令人惊叹。

众人屏气?凝神,看得心醉神迷。

倏忽,由园中的西北处,先是传来?声被?压抑住的呜咽声,紧而就听得一句……

“把解药交出来?,我便?放了你。”

“否则,喜事变丧,撤红挂白。

今后忠毅候府的寿辰,便?是你尤妲窈的丧期!”

此低喝威胁,在极端静谧的环境中,犹如阵阵鼓锤,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搭配着假山的回荡声,清晰到几乎是有?人在耳旁说话。

楚丰强听到外甥女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无声向?上抬了抬手,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循着声音寻了过去。

假山这头?。

尤妲窈在震惊之余,还有?些不明所以。

她眸光一沉,张嘴咬向?男人捂住嘴的手掌,待他吃痛将手略松开些,才咬牙切齿道。

“王顺良,你究竟中了什么毒,死又不见你死,倒让你生出此虎胆,竟私闯忠毅候府来?劫我?!”

提起这个,王顺良整个人都要炸了!

愈发将她钳制得更紧些,双眼气?到通红,事已至此,倒也不怕与她摊开来?说,只近乎歇斯底里道。

“自是害得我不能人道,无法行房的毒!”

听得这一句,尤妲窈眸底先是闪过几分?惊讶,紧而缓缓溢出许多?戏谑。

她忽就不觉得害怕了,只觉得心中格外痛快,甚至上下打量了王顺良两眼,言语中透着十成十的讽刺。

“这毒确是阴损,不过配你,难道不是正正好么?

此事难以启齿,想必近来?你或因此受尽屈辱,觉得窝囊极了吧?呵,想想都觉得解气?!可饶是如此,你遭受的这些,远不及我蒙受冤屈的百分?之一,我倒恨不得这毒就是我下的!”

“不是你还有?谁?

就是那日从林间?回来?后,我才变成这样的!”

王顺良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额间?青筋暴起,恨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他后来?又四处寻医问药,终于在名隐居避世的高人口?中,得知他这是中了“去势散”的毒。此毒对身体无碍,只是服用之后不可再享鱼*水之*欢,通常只用在宫中,待太监净身之后,以防万之下补服一颗……

且那高人也说了,以他这种未净身的情况,只要能找到下毒之人寻到解药,便?会恢复如初。

可眼见尤妲窈油盐不进,誓死不认,王顺良真恨不得立马掐死她!

他竭尽全?力才按捺下当场结果了她的冲动,深呼吸两口?,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是,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怨。

我不该设计诬陷你与小?厮有?染,也不该毒杀证人让你无法自证清白……你恨我怨我憎我对我下毒都是应当应分?,可只要你能交出解药,万事都好说,我如今虽是初入官场,可只要略施些手段,为你洗清污名还是不在话下的,事成之后,你大可另择个良婿好好安生过日子……我王顺良说到做到,绝无虚言。”

王顺良将声调放轻缓了些,声声诱哄道,

“你便?同我说,解药在哪儿?

是随身放着?还是置在别处?”

尤妲窈抬眼望他,只觉在看个笑?话。

若是这污名这么好洗清,舅父早就为她暗中打点好一切,哪里还论得到王顺良在她面前?犬吠?

“你这脑子莫不是也被?毒傻了?

我个闺阁女儿家,平日里哪里能寻得到这样的毒药?且我若能有?如此手段,还能容你蹦哒到今日?我再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毒并非出自我手,且就算出自我手,饶是解药就在我手旁,我也绝对不会给你!你便?死了这条心!”

眼见她如此油盐不进,王顺良终于恼羞成怒,伸手就将她如玉的面庞死死按在石壁上,眸光中几乎要迸出怒火来?。

“在忠毅候府将养几月,倒养出你这一身反骨来?!

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将你如何么?那日在林中我就该干净利落将你脖子扭断,否则哪里还有?你现?下这般猖狂?这毒就算不是你下的,也必然是那日在林中救你之人下的!

你现?在便?同我说,那日是何人救了你?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子润哥哥已经是副病秧子了,时日无多?,岂能再让这豺狼扰了清静?

尤妲窈斜乜他一样,冷冷吐出四个字,

“无可奉告。”

至此,王顺良终究失去了所有?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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