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却不急着说话,问陈策道:“老夫的话有些多,要慢慢说,算是对你一种提携吧,对你日后的人生大有裨益。”
“进去说吧。”
陈策:“……”
如果张家兄弟在这里就好了,陈策还是硬着头皮道:“请。”
梁储落座后,陈策彬彬有礼的给他斟了一杯茶,梁储微微点头,道:“知礼明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顿了顿,梁储便开始长篇大论,对陈策教诲道:“老夫大概了解你一些。不错,是个好苗子,老夫直白的说吧,老夫欣赏伱。”
如果换个人,听到翰林院老学士说欣赏你,恐怕会受宠若惊,这以后就是实打实的政治资源,可陈策最不缺这种东西,也不在乎这种东西。
除了本身他就有极强的政治人脉外,另一方面自己也没多少年活头了,对这些东西看的都很轻。
从外表不足以了解一个人的性子,但从谈吐中可以知道,梁储是真油腻啊!官场老油子了。
梁储继续开口,对陈策道:“自太祖开朝来,定下基本国策,重农抑商,商人在当下社会地位始终还是低了一点。”
“尽管你做的足够好,但依旧摆脱不了商人的名声,不要紧,假以时日老夫可以给你推荐去国子监挂个国子生,这是你人生蜕变的第一步,手中商业完全可以移交给别人打理。”
“这一点你做的不错,并没有将你的身份暴露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梁储打心底是看不起商业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下大明在飞速发展,传统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
为什么秦紘能做到部堂这样的实权官,而梁储却只能在翰林院专研学问,陈策大致知晓了。
这样的油腻老学究,弘治皇帝真要给他升到部堂级别的实权官,反而对国家不是什么好事。
梁储微笑了一下,道:“你还年轻,青涩,处理事情的时候难免有些考虑不周,不要紧,以后多接触接触,进入国子监多请同僚们吃些酒,社交能力便能提升。”
“等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你接触的人际圈子和你现在浑然不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际圈子,圈不同不要硬融进去,这会让你举步维艰。”
陈策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梁储的油腻感,真的听不下去了,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说了半天也不见重点,一直在凸显自己很牛逼,人际圈子很广泛。
知道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不用再自吹自擂了。
梁储见陈策听的认真,还以为陈策听进去了,笑着道:“就比如宁大人家的女儿。”
终于开始说正事了,陈策想听一听梁储到底要做什么。
“宁君瑞对你不错,你们两家毕竟有过一段香火情义,君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直没忘本。”
“不过你和宁家姑娘的婚事始终已经结束了,你想过原因吗?”
陈策点头道:“嗯,因为我有病。”
梁储:“……”
“呵呵,小陈啊,不要抱怨,也不要自怨自艾。”
他还以为陈策在置气,所以说这番话,他不知道陈策真有病。
“老夫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莫放在心里去,也不要怨恨谁,原因就是你们的圈子不同,真要成亲反而是害了你。”
“宁大人是礼部郎中,你呢?你的家世是什么呢?真要成婚,宁大人的同僚朋友们,会怎么看待你?”
“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
陈策忽然开口,问梁储道:“梁大人是敦煌人吗?”
梁储摇摇头,道:“不是,老夫广州顺德人。”
我以为你敦煌的呢,壁画是真多。
“老夫有个爱徒叫伦文叙,他和宁姑娘……”
陈策道:“我懂了,梁大人这次来是想告诉我,伦状元和宁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不要骚扰他们的姻缘,是这个意思吗?”
“大人大可以直接点,不必这么委婉。”
梁储:……这不是怕你心里承受不住么?
他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策道:“我懂,我知晓,我也没有纠缠着宁姑娘,伦状元不必妄自菲薄,放心大胆的去娶亲,而且我也有爱慕的姑娘,我隔壁的姑娘,他很好,朴素简单,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市井小民。”
“梁大人这个回答,满意么?”
梁储捋须道:“老夫知晓了……老夫还是那句话,你若想去国子监……”
陈策感激的拱手道:“多谢梁大人,若有这个需求,在下一定会劳烦梁大人的,大人还有别的事么?”
梁储摇头道:“没了。”
陈策道:“那我不耽误梁大人了,梁大人百忙中还抽时间来提携小子,小子感激万分,请。”
梁储点点头,起身离去,走了一段距离,似乎想起什么……他还不知道老夫住哪里,以后怎么劳烦老夫?
等他回去的时候,陈策的院子已经关了,任凭怎么敲门,院内无人应答,梁储猜测陈策可能出门去了。
……
弘治十三年,春三月末,建州左卫首领,爱新觉罗氏脱罗上书宗主国弘治天子,祈求明朝天子允许建州人来京上贡。
弘治皇帝召内阁六部商讨,最终礼部建议接纳建州女真人入京上贡。
张家两位国舅从后宫走了出来。
刚才太子在张皇后和弘治皇帝那边大势吹嘘他的朋友,说李梦阳是他朋友的学生,他的朋友只是淡淡说了两句话,便让李梦阳不敢造次云云。
“大哥,那个陈策好厉害啊!”张延龄一脸佩服。
“不过小弟有个疑惑,那小子只是暂时压制了李梦阳,这个狗东西对咱们兄弟不善啊,万一哪天又反悔继续搞我们咋办?”
张鹤龄倏地一愣,一脸后怕的道:“不错!二弟你说的不错!你终于不再那么愚钝了!”
“怎么办?”
张延龄虎着脸道:“不晓得啊,大哥你向来聪慧绝顶,你想想办法啊。”
张鹤龄沉默,不过很快,他微微笑了,淡淡的道:“此事……易也。”
张延龄忙不迭问道:“咋搞?”
张鹤龄微笑道:“我们如果成了陈策的老师,那就是李梦阳的师祖,他还敢动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