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陈策听完后只觉得无语。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焦芳这个人才,居然会给朝廷出了那么个歪瓜裂枣的主意,先拨一部分款项给急需的藩王发放俸禄。
最绝的是朝廷居然还觉得没问题。
这也不怪朝廷那群官僚,在他们固有观念里面,先拨给一部分藩王俸禄,目的是让他们稳住其他藩王。
但纸哪里能包住火?就算你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儿始终还会泄露出去。
而且就算不是这一批藩王私下说,别的藩王也会发现。
这些藩王很明显是要逼你朝廷发俸的,先发给一部分,反而会激起另外一部分的藩王更加不满!
陈策叹口气,对朱厚照道:“这事儿迟早会爆发更大的矛盾,朝廷想好怎么安抚吧。”
至于焦芳主动推荐钱钺去打西南的战争,这在陈策的意料之内。
不出意外,这场战争钱钺必败无疑,而且又会激起西南更大的矛盾,让本来一团散沙的西南一致对外。
在朱厚照看来,朝廷做的万无一失的政策,为什么在小老弟眼中处处都是漏洞?
他也不确定事情是否真如陈策说的那么严重,不过现在朝廷决策既然已经下了下去,自然也无法更改。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了,陈策想看到的结果都看到了,无论是藩王讨薪,还是西南的战争,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去发展。
现在陈策只需要安静的等待这两个大矛盾一起爆发出来,才能出手去解决。
……
九月初二一大清早,唐寅来槐花胡同找到了陈策。
只是面色有些不对劲。
陈策不解的问唐寅道:“快递那边出问题了?”
唐寅深深看了一眼陈策,摇头道:“快递那边倒是没问题,额,你老家那边来人了,还要加盟我们快递。”
陈策:“?”
唐寅通过问询,得知对方是杭州府人,叫陈伯炘。
最近各地方的商人纷纷来京师,自从唐寅对方开放快递加盟制后,来京师祈求加盟快递的商人越来越多。
唐寅自然要调查对方的底细。
昨日陈伯炘来找唐寅想要加盟整个杭州府的快递产业。
唐寅查了之后才知道,这陈伯炘居然是陈策的大伯,亲的。
陈策眯着眼,想到大伯一家丑恶的嘴脸,气便不打一处来。
唐寅大抵是知晓陈策的身世的,所以才同仇敌忾,不过现在唐寅沉稳了许多,要是以前的性子,估计早就给对方骂的狗血淋头了。
陈策端着茶水,一边思考,一边在喝茶,想了片刻,才对唐寅道:“当时我病入膏肓。”
“父母挂念我,所以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大伯打理。”
“他抓着我父亲心急如焚的心态,给他签署了几份契约,前几份都还算正常,后面则开始掺杂父亲无偿转让商业的契约。”
“只是当时家父全心都在挂念我,哪有心思细看,我们家产业就这么被对方骗到手了。”
这件事,陈策没对外人提过。
吃亏了就是吃亏了,说了也没用。
“现在,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陈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唐寅不寒而栗。
不过唐寅还是有些疑惑,当初伱们是一家人,你父亲对你大伯没有防备,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想到会被自己亲兄弟背刺。
但现在不同,顺天快递和对方是正儿八经的商业合作,对方又不是傻子,每一份契约对方都会仔细看仔细核查。
又怎么可能骗得过对方?
陈策对唐寅道:“你知道一种墨水,当时写的时候,和正常墨水没区别,等晾干后,墨迹会完全消失吗?”
唐寅倏地一惊,道:“还有这种墨水?”
他惊讶的当然不是这种墨水,而是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签契约的时候,可操作性就太多了!
这事儿,太缺德。
不过正如陈策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唐寅也不是圣人,对方既然已经做出背信弃义的事,那陈策不仁义也是理所当然的。
陈策点头道:“有。”
“乌墨。”
“用乌贼做的墨水。”
顿了顿,陈策对唐寅道:“你这两日先不要和对方签契约,先试一试乌墨是否有这个功效,我也只是听说。”
“若是真有,那就……”
“赶尽杀绝吧!”
唐寅点头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唐寅离去,陈策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实在没想到,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些年,不是陈策不想去找他们,是陈策没时间去找。
他要做的事很多,按照陈策原本的计划,等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会去一趟杭州府,将过往恩怨两清。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王守仁来了,替陈策打抱不平,说最近长安许多文人冒充陈策。盗用陈策的那两句楹联为自己所用。
陈策不以为意,他对王守仁道:“人需在事上磨,方可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随他去吧。”
王守仁细细品味,呆怔的看了一眼陈策,不知为何,陈策的每句话,仿佛都和自己在琢磨的事物本心一模一样。
他好像时时刻刻在给自己的思想上查缺补漏,但又不刻意为之。
只是王守仁实在难以理解,他明明那么年轻,为什么总能说出这些圣人才能参悟出来的大道至理?
当王守仁听到这事儿后,他首先的反应是愤怒,总认为文人不该如此。
可陈策却说,静亦定,动亦定。
他压根不在乎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会清楚明白,即便没有,对方也会迟早暴露自己的才学学问,从而欺世盗名之事被公知,而那个时候则会更加困惑和尴尬。
其实和王守仁一样愤慨的又何止他一个?
今日宴会上,宁知君也是如此。
澄清坊大街,临湖翠微楼的三层雅间内,陈伯炘设宴宴请宁家父女。
宁知君便替陈正业打抱不平,王公祠那两句楹联明明是你陈公子题的,外面却有那么多人冒充你。
对此,陈正业只能苦笑道:“随他去吧,在下不在乎这些世俗名声。”
他倒是想在乎,可讲道理,那两句楹联也不是自己题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