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离是什么?”山猫不解,想要追问老兵。
哪知老兵并不打算解释,“反正我们已经要死在这里了,知不知道弥离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可知我为何命两个兄弟替我们去死?”山猫盯着周围围上来的那些行尸士兵,莫名问了身边的老兵一个看似无需回答的问题。
“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长官。”山猫很快就否定了老兵心中的那个答案,“而是如果有机会突出去,我将是那个机会最大的……”
山猫最后大喊一声,“想活命就跟紧我!”随即开始了最后的突击。
老兵的身体里原本已经注满了疲惫,但是这一声呐喊,却又仿佛重新给他注入了活力,其实他原本也不是普通的士兵,虽然山猫的身形奇快,但两个身影如影随形的开始左突右杀。
山猫说自己是突围机会最大的那个,这自信来自于他超越常人的实力和他不同寻常的装备。山猫左右手臂上各藏有一支箭筒,疾跑中还能不断向着迎面而来的阻击之敌频频射击,短暂的交锋后,山猫已经找到了窍门,如果想要有效的击倒一个傀儡行尸,要不,就是击碎他的脑壳,要不就是要刺穿他的心脏,于是这些不断射出的袖箭,招招都直奔正面之敌的两个要害,这些有效的攻击,勉强在重兵的包围之下,撕出一条血路。
山猫眼看着已经突到了丛林的边缘,只要能够到达开阔之敌,那么就可以利用只有自己知道的安全之径突击通过那些暗藏云雷的大阵,把这些傀儡行尸甩在阵外了。
但是似乎追兵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负责截击的士兵还在不断增多,而另一些原本在身后的行尸已经不再纠缠,径直的绕到丛林的边界上,开始建立起层层防线,山猫假装视而不见,因为他明白,如果不把身后的老兵送回城内,那自己的这支十几人的信鸽小队,就又是白白牺牲了。
眼见着又一个行尸扑了上来,山猫抬起右手,眼看着对方张着血盆大口就要一口把铁拳吞下的瞬间,中指轻扣隐藏在指尖的绷簧,“咔哒”一声,机簧触发,可是却没有短箭射出。
“糟糕!箭尽……”
行尸的大口已经冲着面前的山猫的手背狠狠的咬了下来,山猫想要收手,却已经躲闪不及。
正在这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时刻,突然一道白光越过了山猫的肩头,直接刺入了行尸的双眼,行尸眼前一黑,仿佛刚睡醒一般,呆立在远处,山猫终于瞅准机会,提刀在手,舞动刀花,“唰”的一声,白刃飘过脖颈,那颗脑袋就像从山坡滚落的石头,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山猫想要回身看看身后的老兵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可是老兵的手中却什么都没有,而且冲着他身后大喊一声,“好汉小心!”
山猫只得转身再战,只是这次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因为一直都觉得老兵比较配合自己的突围,而且也检查过他身上并无武器,自己才放心的把后背留给了这个老兵,如果他有意偷袭,只怕刚才那道白光,很可能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了。
老兵跟在山猫的后面,也颇感意外,没想到前面这个看起来年龄不足三十的年轻人,竟然身上的功夫如此了得,先是双臂暗藏的袖箭,箭无虚发,开辟出了一条逃生的血路,如今双手又舞动双刀,一颗颗脑袋不断旋转着飞到空中,虽然那些都是曾经的同胞,但如今,如果不被这个敌国的军官斩杀,那么这些被弥离控制的野兽,随时都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如果有更强大的外敌入侵,那么曾经龃龉的邻居,将会成为最为可靠的盟友。
只是,老兵的修行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刚才一记灵剑,让他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看他落下了距离,天猫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不时的拉老兵一把,眼见着速度一慢,周围的包围圈又加厚了数层。
“我实在走不动了,”南郡老兵气喘吁吁的丧气道,“趁着你还有些体力,你尽力突围吧,迷离目前没有发动突袭,他能掌控的范围,不会超过丛林的那道边界的。”
山猫顺着老兵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一排位于丛林边界的大树,因为这一排边树承受着更多的风吹雨打,也有更多的阳光普照,因此看起来比丛林里面的灌木和杂树高大许多,但也因为北疆的风大,大部分树干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着。
“你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山猫脸上显出与他年龄不相衬的成熟,他盯着老兵的一脸皱纹,“我看得出你和傀儡兵并不一样,希望你能回去助我们挡住这些行尸走肉。”
说着,山猫从衣服上撕下两缕布条,用牙齿叼住一头,紧紧的缠住自己握住刀柄的手掌,“你能在他们之间藏身这么久,一定有你的办法,一会儿,我去找他们拼命,你想办法悄悄的溜出去。”
说着,山猫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牙牌,上面是刻着他的官职,山猫用牙齿咬掉了牙牌的一角,这是告诉守军自己已经蒙难,而这个送回牙牌的人,正是他临死前所托之人,“你把这个拿给天瑶的人看,他们就会相信你的。”
“好!”老兵不再推辞,他也看出当下的形势,再没有婆婆妈妈的空间。
山猫看到老兵从兜里掏出一个夹子,夹住了鼻子,又用油彩遮住了眼神,冲着自己一点头,随即也如同一个僵尸兵一般,脸上再无半点表情。
山猫用双刀撞出剧烈的一声脆响,附近的那些僵尸士兵精神也为之一振,继续发起冲锋,而山猫特意看了一眼已经化作僵尸的南郡老兵,然后奋而向着密林深处突去。
老兵僵硬的站立在原地,任由潮水一般的行尸们,擦着肩膀朝着山猫的背景追了上去。
老兵等待这样的机会已经很久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为他争取到逃出生天的机会的,竟然是曾经敌国的这么一个大夏年轻的将领。想起那些私下里还曾经觊觎大夏沃土的南郡将领们,老兵不禁一阵苦笑,“莫说大夏兵多将广,但是这样不惧死的热血男儿,就是帝国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
“我定会把所知之事尽数告知你们大夏的同伴的。”这是老兵封闭自己心门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一旦有异动,弥离定会探知自己的内心,而一旦暴露了自己并非傀儡,弥离一定会调集附近的行尸们把自己撕成碎片。
山猫向里,老兵向外,身负各自的使命,展开了他们最后的行动。
山猫一心只想尽力吸引周围那些行尸的注意力,帮助那个南郡老兵拖延出逃离的空间,眼见着老兵那个孤单独特的背影消失在密林的边缘,山猫终于长处了一口气,但也因为这一口长气,双臂终于垂了下去,肌肉痉挛着再也无法抬起,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是一架漏风的风箱,虽然拼命的收缩,但山猫还是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行尸依旧在疯狂的聚集,山猫心中感慨,“常老将军,我山猫已经尽力了,我没有给咱们大夏将士丢脸。”他踹倒冲上来的又一具行尸,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晃了几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个西羌的铁鹞子加入了冲击的队伍,高大的战马直接冲着倒地的山猫冲了过来,它想用自己的铁蹄把这个胆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踩成肉泥。
山猫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铁蹄,身体却仿佛被一座高山压住,再也动弹不得,只好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马蹄声越来越近,山猫想象出自己马革裹尸的下场,不对,这次只怕既没有马革,也不会留下完整的尸体了,“那个南郡老兵应该已经溜出去了吧,城里的守军应该会放他进去吧。”
胡思乱想的许久,山猫才突然意识到,怎么自己还活着?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些行尸和间或其中的铁鹞子们,竟然迈着统一的步伐朝着天瑶的方向进发了。
那些士兵又进入到了一种麻木的状态,步履僵硬,有的,甚至从山猫的身上跨过,却不曾看他一眼,山猫终于明白老兵所说,这些人,都已被弥离控制了心神是什么意思。只是弥离是什么,却依旧没有眉目。
山猫挣扎着起身,随着这些朝着天瑶发起冲锋的队伍,踉踉跄跄的向着天瑶走去。
……
听完山猫的讲述,天瑶校尉来不及为自己那些牺牲的信鸽们难过,作为身系一城安危的指挥官,他必须要把最重要的事情摆在首位,
“现在那个老兵在哪里?我们该如何对付弥离?你说的城池不保又是何意?”
山猫让出身位,天瑶校尉这才看到,一直站在山猫身后的,是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那个身影上前一步,扯开自己身上的披风,露出了里面的南郡盾枪的军服。天瑶校尉身旁的侍卫立刻刀剑出鞘,挡在了校尉身前。
身影又摘下了罩在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头半白的枯干头发,
“官爷,我就是山猫大人救下的老兵,是南郡雅塔城的军术,我叫苏图。”
军术,天瑶校尉作为大夏北疆的驻城守军指挥官,自然听说过自己直面对手的这个军种,他们是会些法术修行的南郡军士,只是数量不多,又多以普通身份隐匿在南郡的盾枪军士中,天瑶校尉可以说是久闻其名,未见其形。如今,一个南郡军术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天瑶校尉不禁多看了几眼。
苏图并不废话,拱手后直接和盘托出,“山猫大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南郡只怕事到如今已是名存实亡,我愿意把我知道的情报全部告知诸位大人。”
原来,城墙下发起冲锋的这些士兵都是被击破的南郡和西羌城池内的军士,他们之所以不断靠着血肉之躯,以亡命之态冲击天瑶,是因为他们都已经被一种传说中的存在,魔将弥离给控制住了。
雅塔城也是被这样的无魂无主之军给攻下的。
弥离,原本是一种在南郡军术传说中的存在。它的故事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神罚大战中,协助武神蚩戎大败九州之主黄源大帝的传说。
“那只是你们南郡的传说罢了,再说,你可曾真的见过弥离?”
“我在行尸的队伍中潜伏了许久。”想必这苏图并非没有胆色,他一直封印住自己的心窍,潜伏在行尸队伍中,自然是想寻找绝地反击的机会,“但是很遗憾,却始终没有找出这个弥离。”
天瑶校尉显然对苏图的答案并不意外,“传说只是传说,我们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挡住这些行尸的攻城行动。”
“大人!”苏图显然对天瑶校尉的误解有些着急,“弥离驱使这些傀儡兵冲锋并非是为了让他们拿下天瑶这样的城坚墙固的雄关,和对阵我们雅塔的方法一样,它只是为了让这些靶子耗尽城内的城防,然后才用真正的力量,发动最后一击。”
“什么?这些杀不完的傀儡兵还只是掩护?对方真正的力量还没有亮出来?”苏图的说法让天瑶校尉不由得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