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黑市吗？”
除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和平常的街道其实没有两样，只是他们贩卖的，是宝可梦。
一只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宝可梦，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痕，当然，这不会影响宝可梦的卖相。
它们看着过路人类的眼中，有浓烈入骨仇恨，也有空洞麻木的茫然。
智树突然觉得喉咙很是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痒痒的，要不是有超梦用超能力扶着，恐怕他会直接跌坐下去。
这一幕冲击着智树的三观，在他心目中如太阳般珍贵的宝可梦，最重要的伙伴，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只是一件件用来交易的货物。
智树眼睛干涩，跟在散兵身后，鼻头涌出酸楚来。
宝可梦它们，是多么善良美好的生物啊！竟然有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散兵……”
智树的声音有些抽噎，眼眶迅速湿润，“为什么呢？”
他看着散兵，明明想要牵动嘴角露出笑容，眼泪却落了下来，“这种地方，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啊？”
日光很冷，散兵清隽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能够感知到宝可梦们情绪的超梦倒是平静，但它的眼睛里，却倒映着，毁天灭地的愤怒。
在它的感知里，平静的死寂和怨毒诅咒几乎满溢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里的每一处，都飘荡着宝可梦的血泪哀嚎，充斥着它们的无助和绝望。
散兵微微侧眸，笑了一声，“真是狼狈脆弱的模样啊，智树。”
他难得喊一回名字，本该为此兴奋感动不已的少年却已经泪流满面。
那张天真的脸上流着泪，不敢置信的模样好似天崩地裂，那神情，有些熟悉。
智树在此刻因作为一个人类而觉得羞愧。
眼前的地狱，在他眼里，和普通的风景并没有两样，因为他本就是从无望的地狱中爬出来的「散兵」。
“呵，在这浮世之中，命如草芥。世间善恶，也不过众生之谣。”
散兵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从云端上传来，遥远散漫。
“存在，自然是因为需要。月色之下，亦有阴影潜行，藏匿着一些罪恶。”
“想想看吧，一个会因为情感而做出不符合命令的宝可梦，和一个绝对服从命令、就算叫它去死也会毫不犹豫服从的宝可梦。”
“哪个会是更好的工具呢？”
少年还带着笑意的声音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味，他看着智树哭泣的脸，勾起了唇。
“不是的……”
智树摇摇头，显得有些狼狈，“宝可梦们，才不是什么工具……”
“他们是重要的，最重要的伙伴啊……”
入口的骚乱并不能影响街道的秩序，在这里做生意，最好不要有好奇心，也不要去凑热闹。
当然，也得随时准备逃走，即便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因为这里，是被默许存在的地方，联盟里，甚至也有高层参与。
“感到愤怒吗，超梦？”散兵问，“你还认为，人类是你所想的那样吗？”
他的语气里怀着些期待，如白纸一般的超梦，会做出如何反应，又或者说，他期待超梦会将愤怒爆发出来，然后席卷整条灰色街道上。
那样的混乱，悲切的叫喊和血光四溅，让他隐隐有些兴奋，他真是太期待了。
在散兵的期待下，超梦开口了。
“为什么……你明明也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能笑出来？”
超梦的声音有些压抑，更多的，还是被这里的气氛和宝可梦们死寂的情绪感染，它自己就是一个实验品，也不过是一个利用率更大的工具。
它不是因爱而诞生的宝可梦，它是欲望，是野心催生出来的产物。
细胞里的那些宝可梦的基因似乎在哭诉，在哀嚎，耳边充斥着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哼哼……”
散兵哼笑，眼神轻蔑，“只是想问这个吗？超梦，真让人失望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呢。”
“……比如说，摧毁这里，以及…杀掉这里的所有人类……”
散兵的声音里带着些蛊惑，“你和我是一样的，超梦，尽管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你的心中也满是暴虐……”
“何必压抑自己的本能，去释放出来吧，你本来就该是憎恶着人类的！”
散兵眸中雷光愈加耀眼，似乎要摧毁一切。
超梦看着他，眼里好像也染上了如火焰般连绵不绝，将一切燃烧殆尽的怒火。
“不可以！”
智树猛地摸了把眼泪，再次坚定地说，“不可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散兵冷漠地一字一顿道，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还是说，你认为你有能力阻止我？”
“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我还是要去做！”智树的眼神坚定，不复之前的软弱，“我不是为了那些贩卖宝可梦的家伙们求情，我是为了那些被贩卖的宝可梦，它们本就是无辜的。”
“就算拼尽一切……我也……”
“就算拼尽一切……”散兵和他的眼睛对视，居高临下，打断了他，带着点淡淡的嘲弄，“你也什么做不到，什么也阻止不了。”
“呵，自以为拼尽所有就能让世界因此而改变？不，这个世界对于它所囚禁的囚徒，一如既往。”
智树哑口无言，他只是沉默着，坚定地对视着有如雷霆威光般的眼眸，仿佛那样就能动摇千世万代不移不变的鸣雷。
“我会去做的……”
在散兵的注视下，智树轻轻地说，“虽然我也很害怕死去，但是，在决定踏上旅程的时候，我早已有了觉悟。”
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决。
“嗤——”
散兵突然就笑了，眼里尽是散漫，他摊开手，“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个什么杀人狂魔一样。”
“我只是稍微让你看清了一点，这个世界帷幕下的真相而已。”他耸耸肩，一副戏谑的姿态，“而且，就算我想做些什么，凭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诶……诶？”
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智树刚酝酿出来的勇气一下就散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坏心眼啊，散兵，我都差点被骗过去。”
超梦淡淡说，即便如此，它的愤怒也并不是虚假的。
“你蠢怪我咯！”
智树只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
确实，散兵也没说要毁灭这里之类的，顶多也就是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
智树松了口气，刚才脑子一热说出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和散兵对上的话，他看了眼少年张扬昳丽的面容。
杀死散兵或者被散兵杀死，这两个抉择里，他大概会选择后者吧。
超梦眸光闪了闪，实际上，只有他能感知到，刚才散兵的杀意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像将这里毁灭。
却又因为什么原因，而突然烟消云散。
它看了眼智树，不会……是他吧。
“嗯。怎么了，超梦？”智树露出标志性的傻笑。
“没什么……”
超梦移开眼，它认为不太可能。
“哦。”智树把目光转回来，“那我们要怎么做？要通知君莎小姐吗？”
“那些废物能顶什么用？”散兵冷漠嗤笑，目光从自己的扮演度上移开。
扮演度太低，甚至连正机之神?七叶寂照秘密主的技能都得不到。
不然的话，就足以轻而易举毁灭这里。
就在华蓝市脚下的黑市，要是没有联盟的参与和默许，他散兵的名字倒过来念。
“也不用这么说吧，君莎小姐她们可是很厉害的。”智树努力挽回散兵眼中联盟的形象。
散兵冷笑一声，“然后呢？眼皮子底下被人开了黑市？还真是‘兢兢业业’的联盟警察呢。”
这……
智树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那我们接下来干嘛去？”
“去找黑市负责人，讨要一些精神损失费。”
散兵轻笑道，最好能引出来一些因觊觎超梦而整天嗡嗡叫的苍蝇。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而且，他也很好奇那些人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指引。
联盟？研究超梦的火箭队？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势力。
“走吧，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价码”
“还有，联盟不可信，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散兵啧了一声，语气并不愉快。
智树眨了眨眼，乖乖“哦”了一声，没有询问。
超梦默不作声，超能力构成的力量如无形的光纤，以它为中心铺设下来，仅以超梦的造诣来看，几乎没有宝可梦可以越过它离开。
能感知到的，也不过是徒增恐慌罢了。
人，可以不杀，但这里，必须捣毁。
乌云之上，无声的雷电涌动着，在雷霆之下，没有人能逃走。
“我们应该去哪里找负责人啊？”
智树问，看见散兵来到一个商贩面前。
“二十万和五十万，你想要哪个？”商贩淡淡问。
在智树奇怪的目光下，散兵勾唇一笑，一脚踩了下去。
智树的目光变得震惊惊悚起来，活像一副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