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羿微微一愣,攥紧衣袖下的拳头。
显然没想到高继行会在这时候回来。
在高继行犀利目光注视之下,王羿也感到压迫,只是来都来了,他自是不会放弃,抬起眼,一如今早在城门口的凛然正气,厉声喝问:
“侯爷放着御赐的正室夫人不尊重,将一个出身不如她的低贱婢女宠上天,又是什么君子所为?”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这位王大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脸面都不给侯爷。
管的也宽,这可是侯爷的家事,还是当着小夫人的面,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
这话便是亲兄弟说出来,也没理,何况是在侯府家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简直就是公然和侯爷叫板。
也不知他和侯夫人是什么关系?
众人猜测,都有些同情地看向寄云。
寄云无端遭到王羿指责,又恼又无措,却不能站出来和他辩解,只得看向高继行。
高继行眸色微沉,目光略过她,吩咐杨嬷嬷:“嬷嬷先带她回去。”
杨嬷嬷应是,过来便要陪寄云进去,却不防薛夫人一下挽住寄云的手,笑着道:
“我原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道,外头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王大人也没冤枉侯爷,侯爷是真的疼爱小夫人。”
寄云轻蹙眉,哪里还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
只是她和王羿一唱一和,也不知目的是什么?
这位王大人也是个读书人,如此做派,怎么看都是无礼鲁莽。
还有薛夫人,生怕这件事不够乱,一张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高继行已经回来,这里自是不用她出头,何况她的身份也不合适。
寄云识趣,只客气道:“夫人想来误会,侯爷和夫人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哪家夫妻不是床头吵架床位和,外头不过是嘴碎的乱说罢了,哪里能尽信。”
高继行听了这番话,本就阴沉的眉眼越发透出慑人的冷冽,无声向寄云这边看来。
奈何寄云被薛夫人缠着,没有留意他。
“是吗?”寄云的这番话,也让薛夫人差点笑不出来。
这话是在讽刺薛夫人道听途,乱嚼舌根!
她到底是有身份又有地位的高门夫人,被寄云一个侍妾这么讽刺,脸上有点过不去。
可这话也是她先说的,又不好翻脸,只得将不满压在胸口,冷笑了声,越发挽着寄云,不让她离开。
寄云就仿佛被她挟持,又不好用力挣开,只得忍着性子站着。
这时候才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顺着视线抬眼看去,隔空便对上高继行迫人的目光,心头一紧,莫名后脊背一凉。
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损坏侯府名声的事。
她这般懵懂的模样更是让高继行胸中火起。
若不是还有王羿和薛夫人要对付,他怕是要将人拉回去问个清楚。
寄云只觉得他的目光带着腾腾杀气,令人心慌。
葱白的手指紧张地握了又松,就连身边的薛夫人都察觉到她的不安,疑惑地转头看她一眼。
寄云无暇顾及薛夫人。
她今日回家去见阿娘,还计划日后离开西州的事,本也有点心虚,如今被高继行这么盯着,越发心中惴惴,撇开目光不敢看他。
高继行见她躲闪,越发不满,本就凌厉的眼眸越发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冰寒杀气,扫过王羿和薛夫人,
“来人,将薛夫人和王大人请进府中。”
威严低沉的嗓音震慑人心,围观的百姓吓了一哆嗦,胆子小的已经悄悄离开,不敢在听侯府的闲话。
杨招早就看王羿不顺眼,上前来冷着声不客气道:“薛夫人,王大人,请吧。”
王羿却不从,见高继行如此维护寄云,更是替崔德音心寒,越发愤懑不屑:
“侯爷避而不答是什么道理?难道是被下官说中了,心虚吗?您若如此爱护尊夫人,我还敬您是个大丈夫,却不想尊贵如侯爷,也做出宠妾灭妻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宠妾灭妻”这个罪名,他今日反复提起。
高继行唇角勾出一丝嘲讽,漆黑的眸底仿佛结了冰的湖面,裹着刺骨的冷霜,只是这么站着逼视,就足以令对方胆寒。
王羿脸色泛着暗红的异色,微微移开目光,越发握紧衣袖下的拳头,掩去心底一些细微的不安。
薛夫人也有些怕,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掩饰一时的心慌,识趣的没有出声,静静等着看王羿如何发作。
高继行方才已是给了王羿退路,谁知道他还要一而再来挑战他的耐心?
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文弱书生,他眼中越发透出讥讽,“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只会逞一时匹夫之勇,自以为聪明的人。何况我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
王羿不知是被戳到痛处还是不服气,额上青筋凸起,脸色越来越红。
高继行却是面无表情,越发看不上,冷笑:“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你但凡顾及一点她的名声,都不会在我侯府门前做出一副道貌岸然为她讨公道,实际将她架在火上烤的蠢事。”
王羿脸色蓦地有些惨白,越发将衣袖下的拳头握紧。
高继行算什么?不过是遭她嫌弃,名存实亡的夫君。
高继行不敬她不爱她,有何脸面来教训他?
若论最爱她的人,这世上只有他王羿!
王羿眸色一凛,越发挺直了背,愤然指向一旁的寄云,怒声道:“侯爷若当真无愧,就该将这妖媚惑主的侍妾打发走,亲自去尊夫人跟前认错,风光迎她出来,
否则我作为尊夫人的师兄,即便官位低微,也会上书陛下,为尊夫人讨一个公道。”
这又是什么话?
云夫人有什么错?他一个大男人,总拿云夫人说事,还要侯爷亲自去夫人面前请罪,若他知道夫人做的那些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杨招快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冷笑:“王大人,你还知道你只是个师兄,如此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夫人的亲兄长呢。”
王羿抬眼冷视,一脸正色:“在西州,在下便是侯夫人的娘家人。”
杨招差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还娘家人,哪个娘家人和嫁做人妇的夫人私下幽会,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呢?
还以为他是读书人一根筋,现在看来,当真是道貌岸然,厚颜无耻。
他看向高继行,好奇他今日如此宽容,竟能容忍王羿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寄云也带着满眼疑惑着看向高继行,见他阴沉着脸,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对王羿和侯夫人的事,知道多少?
方才面对王羿诋毁,他竟忍了下来,一番话里处处维护崔德音的名声,令她心中酸涩又羡慕。
他还说过会给自己交代,也不知他的交代是什么?
罢了,何必苛求?
她与他本不是同路人。
寄云苦笑,默默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