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名字叫寄云?”
一位老嬷嬷带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来到小院,见到寄云的一瞬,她脸色微变。
她的表情,和杨招一样,好像见了鬼一般。
寄云按下心中疑惑,见她和善,微屈膝笑着见礼:“是,劳烦嬷嬷照顾。”
“我姓杨,日后有什么事,姑娘尽管来寻我。”
杨嬷嬷很快恢复如常,侧身避过她的礼,把小丫鬟叫来:“她叫喜鹊,日后由她来侍候姑娘。”
“奴婢喜鹊,见过姑娘。”
喜鹊十三四岁,一张圆脸长得讨喜,见人就笑。见了礼后就麻利进屋去打扫。
“侯爷从京城来西州不过一个月,府中有些院子还没来得及修缮,今晚只得委屈姑娘了。”
念云筑是搬进来之前就有的,因着这个名字,当初修缮侯府时,侯爷不让人动,仍保持了原来的样貌。
如今还没来得及收拾,今晚怕是到下半夜才能睡。
杨嬷嬷脸上有些愧色,但侯爷吩咐让寄云住在这儿,她只能从命。
寄云含笑道:“没关系,劳烦嬷嬷。”
住在哪儿没关系,只要以后能时常见到武安侯才是正经。
杨嬷嬷衣着体面,武安侯身边的杨招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寄云猜测她应该和杨招有些关系。
她初来乍到,对侯府一无所知,若想日后接近武安侯,少不了需要他身边的人助力。
这位杨嬷嬷长得和善,想来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寄云拿出准备好的钱袋子,塞到杨嬷嬷手中,笑道:“半夜还要劳烦嬷嬷跑一趟,这些银子嬷嬷拿去吃茶吧。”
杨嬷嬷愣了一下推回来,正色道:“姑娘客气,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寄云脸颊通红,尴尬地收回手,第一次收买人,没想到会被拒绝。
“侯爷大多时候住在军营,偶尔才会回来,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杨嬷嬷面对这张和那人相似的脸,终究狠不下心,猜她或许想打听侯爷的事,便好心提醒。
“多谢嬷嬷。”
寄云承了她的情,便要曲膝行礼,让杨嬷嬷拦住,“姑娘如今是侯爷的人,无需和我客气。”
虽然侯爷没有给她名分,但府中几位侍妾,只有她是侯爷主动带回府,还让她住进念云筑,这是头一遭,她自然不会苛待。
没一会儿,喜鹊把屋子打扫干净,杨嬷嬷取来被褥,替寄云铺好床铺,留下喜鹊,这才提着灯笼离开。
寄云今夜身心疲惫,既已来了侯府,也算完成了初步的任务,想来公子不会罚她。
她怀着心事,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才入睡。
却睡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院子里火光冲天,横七竖八倒着受伤的家丁和士兵,有的身首异处,有的缺胳膊少腿,地上被鲜血染红,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
鲜血模糊了妇人的脸庞,她把两岁的小姑娘塞到少女怀中,把她们推进一间低矮的房屋。
“躲在里面不要出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妇人声音嘶哑,眼神是赴死的悲壮。
“阿娘......”
屋外是越来越近的打杀声,梦中的少女满眼泪痕,绝望地拉住想要转身离开的妇人。
妇人推开她的手,声音低哑哽咽:“云儿,保护好自己和妹妹,阿娘去救你弟弟。”
弟弟.....他是男孩,那些人冲进家里,第一个便要杀他。
他才六岁。
少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扑簌扑簌滚落,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用力点头。
妇人推门出去,借着门缝,少女看到屋外那些人抬起带血的刀剑砍向妇人.......
寄云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外头天色大亮。
又做了同样的梦,梦中人是她,妇人和小姑娘应该是她的阿娘和妹妹,但每次她都看不清她们的脸。
“姑娘,您醒啦。”
喜鹊听到屋里动静,笑吟吟进来撩开帘子,便要过来侍候寄云穿衣。
“你去帮我打盆水来。”
寄云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额上也让汗水打湿,黏腻不适。
“是。”
喜鹊也不多问,转身出去打水。
寄云洗漱收拾妥当,就见喜鹊已经摆好朝食。
朝食很简单,一碗羊肉粥,两碟小菜,不是西州人常用的面饼和羊奶。
喜鹊机灵,看出她疑惑,笑着解答:“侯爷和夫人刚从京城来,所有吃食都照着京城的,姑娘若用不惯,奴婢去和杨嬷嬷说。”
“不必麻烦,我都可以。”
寄云不是土生土长的西州人,听阿娘说,她们一家也是从京城来。
不过这些年在西州,已经慢慢习惯西州干硬的面饼,如今乍见熬煮得软烂的肉羹,勾起她记忆里的香气,埋下头便小口小口吃起来。
一碗粥吃完,她竟觉得意犹未尽,倒不好再要,便和喜鹊打听:“我刚来,对府中不是很熟悉,你能否跟我说说?”
“是。”喜鹊笑得讨喜:“侯爷和夫人是御赐的姻缘,半年前在京城完婚。夫人为人宽和,待下人极好,把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侯爷亦敬重夫人。”
寄云诧异,“敬重”二字用来形容新婚的夫妻,总是太过客套了些。
转念一想,既是御赐,便不是自小的婚约,生疏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也好,侯爷和夫人相敬如宾,她接近武安侯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府中还有三位姨娘,不过杨嬷嬷吩咐,除了夫人,姑娘平日里只跟她们客气便好。”
喜鹊小嘴叽叽喳喳,倒很快把府中的情况与她交代清楚。
昨晚种种,她还以为武安侯不近女色,没想到府中还有这么多姨娘。
寄云不知武安侯的心思,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便和喜鹊说:“我初来乍到,总要去拜见府中的主人,麻烦你带路,我去给侯爷夫人请安。”
“这个......”
喜鹊垂下眼有些为难,“侯爷今早天还没亮就去军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至于夫人......”
她瞟一眼寄云,斟酌一番才说:“夫人说姑娘刚来,就好好在念云筑住下,等侯爷回来再去拜见。”
侯爷昨晚带她回来却没有留宿,也没说给她名分。
喜鹊一早就去回过夫人,奈何夫人嫌寄云姑娘身份低微,不愿见她,只叫她好好侍奉,等侯爷回来了再定夺。
寄云无计可施,只得先在念云筑住下。
谁知一住就是一月,她连武安侯的面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