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妙仙儿死了,那疯马草的线索就断了。”
以妙仙儿一个后宅女子,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疯马草的,但疯马草的确是通过她的手带进跑马场。
杜常脸色凝重,本想从妙仙儿那儿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谁知道她昨晚、会自尽呢?
“好生安葬了吧。”
高继行顿了下,挥出手中长枪,一股力道震得兵器架上的武器发出细微的响声。
妙仙儿不过是替人办事的,只怕事发的时候,接头的人都被处理了,便是她没死,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
杜常领命,想起来之前收到的消息,按下心中疑惑,拱手禀报:“杨招传来消息,说他今晚回到西州,顺便去庄子上接回杨嬷嬷。”
庄子上那位小主子,侯爷眼珠子似地疼着,派暗卫里里外外护得严严实实,每月都会派杨嬷嬷去陪上几日,这次竟为了云夫人,提前将杨嬷嬷接回来,真是稀奇。
可这是侯爷的安排,他便是有疑问,那也不敢多嘴问啊。
“知道了,去忙吧。”
杜常应是,行礼离开。
高继行在院中练完一套枪法,回去苍梧院沐浴干净,才去念云筑。
婆子已经将朝食摆好,寄云正在等着他。
他入座后先给她盛了一碗粥推过来,“以后早起先用些肉粥,等消了食再喝药。”
女医说她思虑过重,三番两次受伤,还被下了寒凉的药,若不好好调养,只怕身子亏空,不是长久之计。
他这才想接回杨嬷嬷亲自盯着,为她调养。
寄云有些受宠若惊,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顺从应声,在他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吃完了他送来的粥。
他便又重新为她盛了一碗,连小菜一起送过来,“吃吧,想吃什么跟我说。”
“该是奴婢侍候侯爷才是。”
寄云猛然想起自己这般于礼不合,放下手中羹匙,便要起身服侍他。
“吃你的,别管我。”
高继行自顾为自己盛了羹汤,这才吃起来。
寄云讷讷坐下,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奴婢已吃好,侯爷慢用。”
“才吃这么点,便够了?”高继行微皱眉,她这点食量,还不够他的一半,怪不得身子这般虚弱。
这要是在军营里,这点饭还不够将士们塞牙缝。
“够了。”寄云捂着嘴,掩去打嗝声,快速瞟他一眼,生怕他有察觉,脸颊悄悄红透。
高继行唇角微扬,没有拆穿她,没再劝,将她没吃完的肉粥端过来,三两下扫光。
他.....
寄云蓦地睁大眼眸,这是她吃剩的,侯府也不缺这点粥.....他为何要这般?
吃得如此自然,竟是一点儿都不嫌弃。
她掩下心中怪异,默默错开目光,实在没有勇气再看。
高继行专心吃饭,并不知道她想什么,等吃完了吩咐婆子进来将桌上的碗盘收走,随口问道:“上次教的字,有没有好好练?”
“每日都有练。”寄云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落下。
“写给我看。”
高继行坐到书桌前,示意她写。
寄云只当他想看她这些天学习的成果,放心大胆地写下“寄云”二字。
这是她这些天照着他的笔迹,“勤学苦练”来的,不至于像他那般下笔有神,也不会太敷衍。
总之,符合她的出身,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
高继行望了眼失了神韵的字,眸底掠过一抹失望,语气里一丝淡淡的挫败,“罢了,以后随你喜欢,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
寄云想起他先前似乎很执着地教她写“云”字,小心翼翼的试探:“‘云’这个字,对侯爷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吗?”
高继行微顿,缓缓抬眼,用一种近乎很陌生的神色看她。
面对他复杂的眼神,寄云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久到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就听他声音很轻地说:“是啊,很重要。”
虽然这是早就猜到的答案,但听他亲口承认,寄云还是感受到心尖一阵很细微的苦涩。
她极力掩去心底那抹不轻不重的失落,面上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也不知她这般善解人意的神色哪里触怒了高继行,原本还温和的眼眸,瞬时凝了丝冷色,突然冷着声音道:“你应该也知道,之所以会留着‘念云筑’,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别以为你住在这儿,就妄想以为自己可以替代她。”
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她”。
还是狠狠警告她不要妄想替代“她”。
寄云唇角的苦笑一闪而逝,为何要这般误解别人?
天地良心,她愿对天发誓,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未有过半分贬低、嫉妒、妄想替代“她”的念头。
高继行就像突然被触到了逆鳞一般,目光冰冷紧盯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子,神色越发透着失望愤怒。
寄云暗自心惊,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苦涩,越发恭谨柔声道:“奴婢知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从未想过替代她。”
眼前女子越是顺从卑微,高继行眸色越是隐忍着怒火,莫名冷哼了声,眸色黑压沉沉,已经没有方才的温和。
似是隐忍着什么一般,握紧了双拳,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浮起,通身裹着一股寒凉凌冽的威势,说出的话冰冷刺人:“你知道自己身份就好。”
“是。”
寄云怔了片刻,越发听话顺从,曲膝柔柔福礼。
“你,好啊。”
高继行气结,剑眉紧锁,眸色越发染了寒霜,吐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便黑着一张脸甩袖出门。
哪里又惹怒了他?
寄云苦笑看着负气远去的背影,怔怔站着出了一会儿神。
也不知那女子是何方仙女,在他心中竟如此重要,一点都提不得。
她并未说“她”的任何不是,为何他要这样,说翻脸就翻脸?
“云夫人.....您还好吗?”
喜鹊就守在外头,见侯爷气冲冲走了,进来又见云夫人神色悲伤,吓了一跳,忙过来扶她,小心翼翼问道。
寄云叹了声,“不好又如何?”
横竖这里是侯府,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脸色,总不会她觉得不好,还能和他闹上一场还是如何?
她也没有那么重要,还要仰仗他的宠爱过好以后的两个月呢。
喜鹊见不得寄云这么伤心,小心安慰:“许是侯爷近日事情多,才会如此,云夫人别放在心上。”
的确,他只是她的任务,是她越界了。
只有她为了目的讨好他的份,他想做什么,都没有错。
他心中的那位女子,也与她无关。
如此一想,寄云心中松快了许多,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罢了,把这些烧了吧。”
那是她练了许久的字,方才他只瞧一眼便放下了。
是自己有意隐瞒在先,这些字帖既不是真心写的,烧了一干二净也好。
喜鹊心疼,“这....这是云夫人辛辛苦苦练了许多天的,真的要烧吗?”
“烧了吧。”
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她真心想写的,没有留着的必要。
“是。”喜鹊见她坚持,只得应下,搬来炉子,将写好字帖扔进去,很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从高继行气冲冲离开后,一整连日都没再出现,夜里寄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苍梧院。
毕竟只有她讨好他的份,为了不让他和自己生分,今日的气,得让他消了才行。
小厮见到她来,咧着嘴一脸热情:“侯爷去庄子上了,吩咐云夫人听女医吩咐,好好调养身子。”
高继行若有吩咐,早就让人去念云筑传话,何必等到她来,才让小厮告知。
不过是小厮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为了安慰她这么说罢了。
寄云没有揭穿他善意的谎言,笑着问:“可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把小厮问倒了,挠着后脑勺咧嘴:“这.....侯爷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许是明日直接从庄子上去军营也是有的。”
“多谢了。”
寄云含笑道谢,这才带着喜鹊离开。
路上,她终是忍不住自语:“也不知庄子上住着什么人,要杨嬷嬷每月都去探望。”
这件事,从未听府中人提起过,人人都知道侯爷偶尔会去庄子上,却没人知道庄子在哪儿,庄上有何人。
喜鹊摇头,她也不知。
横竖高继行也不回来,寄云便吩咐喜鹊关了念云筑的门,主仆两人早早歇下。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寄云突然被一声细微的声响惊醒,起身就看到屋中有一道黑影。
“谁?”
她吓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颤着声,拥着被子坐起身来,下意识向床榻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