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X李世民 133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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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孤独
李世民这一番话朗声道出，场上众人这才完全明白了他此举的用心良苦。
回头看那突利，只见他脸上仍是怔忡不定之色，但除之外还覆上了羞惭无地之容。
李世民这时把手上的铁胎弓往那刚才给他奉上弓箭的侍卫那边一抛，还了给他，然后便翻身下马。
看见他跳下马，全体千牛备身所组成的那个方块不由主就向两边自动地退开，让出一条通道来，让他可以走回他所属的那支小队里去。而那支小队的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一同站起，朝着他的方向垂首肃立。众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尽是无比尊敬——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之色。虽然全场寂然，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但那肃穆得比皇帝驾临之际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氛，再清楚不过地向在场的所有人——不仅是全体千牛备身，还包括上万的骁果禁卫，还包括皇帝，还包括……那些突厥人——彰示着，千牛卫里的每一个人心里想着的都是类似的这样一个念头：他们现在正恭候荣归的，是一个……英雄！
然而，李世民却没有走向那条通道，也没有走向他所属的那支小队，而是一转身，往毬场的门口走去，毫不迟疑地穿门而出，没向他所属那支小队的队副刘弘基请辞，也没向主管整支千牛卫的左右备身郎将请辞，甚至也没有向……皇帝请辞，就那样……不辞而别！
毬场之内的所有人——仍然是包括那些突厥人在内——，没有一个人去拦他——应该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拦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辞而别。虽然每个人的心头都对他这样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举动感到万分惊愕，但没有人追上去问他的缘故，也没有人对此说半句异议。大家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远去，从那门口外的路上渐渐地消失……
李世民茫然地走在毬场外的路上，胸膛之内充斥着的，却是无比伤痛的心绪。
刚才，他在大隋一方的所有侍卫都不敢应接突厥王子突利的挑战之时突然挺身而出，其实为的只是无法忍受那些突厥人对先右骁卫将军长孙晟这个在这世上他最尊崇景仰之人出言不逊、甚至在他看来已经是大大地侮辱了这位箭术如神的前辈。
他一向不真的认为自己是千牛备身，因此对千牛卫的荣誉是否受到突厥人的羞辱，他并不放在心上。至于骁果军的荣誉，就更加与他无关。至于更进一步地说，突利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仅仅是在羞辱千牛卫与骁果军，甚至是羞辱了整个大隋，他却是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一国之荣辱，并不是取决于在那毬场之上的几十个突厥人与上百名千牛备身、乃至是上万名骁果禁卫之间的这种小规模比试的一时得失胜负，而是取决于在那真正的战场之上两军对阵之时的输赢。就算千牛卫或骁果军也拼凑出几十个武艺最高强的人，把那几十个挑战的突厥人都击败了，可是战场之上隋军却是被突厥军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国家强盛，靠的可绝不是少数几十个特别出类拔萃的精英，而是真的有十万雄师，可纵横天下、所向无敌、见者披靡！
所以，他完全是为了长孙晟的身后令名而挺身出战的。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最后他在比箭之中赢了突利之后，还要再来一招所谓的“一箭双雕”——如此箭术神技，并非人力不可为，长孙晟确实做到过，而今天……也有他来接过衣钵！
然而，当他射下了那两头大雁，并说完了那一番为长孙晟“正名”的话之后，他却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毬场之上，他也曾经举箭瞄准了从天边飞过的一头孤雁。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射出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的羽箭。一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一个多月前，仿佛又听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抛下弓箭，走到场边坐下，以手掩面，在心里自言自语的那一番话：我为什么要把这头大雁射下来呢？是为了让它也像我现在这样，身不由己的掉进这个鬼地方来，这一辈子……永远都出不去么？
今天，他虽然两箭之间就胜了突利——由此也间接地证明了，有长孙晟半个传人之称的长孙顺德的箭术，应该也不如他——，最后还一箭同时射下两头大雁。但是，他被囚困在这华丽堂皇的大监狱里、只怕永世不能出去的命运，又何尝因此而有半点的改变？再矫健的鹞鹰，永远不能展翅于蓝天，永远只能如画眉一般困身于囚笼，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心念一起，刹那之间，尽管那毬场上聚集着上万之众，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像去年举行千牛卫一年一度的大比试时那样，对他怀抱的尽是鄙夷不屑的心情，如今反而全都感激着他、崇敬着他——感激着他以一人之力挽回了千牛卫的荣誉，崇敬着他那举世无双的神箭绝技；然而，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蚀骨的孤独突然就涌上心头！他只想马上离开那个地方，躲开所有人的目光，到那……
到什么地方去呢？
踽踽独行于路上的李世民，脑中盘旋着这个疑问。
这样坐困囚笼的我……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在这悲苦之意又再涌上心头、像要把他淹没之际，一个回答也砰地一下就跳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到海池边上去，到那棵大树下去，到那个还有一个叫柴绍的人总会在那里与他共享着各种或甜蜜、或苦涩的秘密的……老地方去！
一想到这，他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一般向着那地方飞奔而去。
拐进那条小路，很快已经看到那棵大树下的石墩。这个时候，那里自然是空空如也。来到石墩前，他坐了下来，然后就瞪大眼睛，张望着来路，像是那里即将有人走过来，与他在此相会。然而，这当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无论他是如何热切的凝视与等待，那里始终只是一条空空荡荡、无人踏足的小路而已。
他苦苦地、痴痴地望着这条小路，忍不住低声地、但确实是出声地说道：“柴队正，你可不可以今天回来啊？你可不可以现在就到这里来啊？我……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现在就能见到你！”
他觉得泪水又要从眼眶里涌出，连忙仰起头，紧紧闭上眼睛，要把那酸涩的热液强压回去。他索性就这样后仰着脑袋，靠在那棵大树上，合着眼，在脑海里揣想出只能存在于他这狂想之中的情景：柴绍走上了这条小路，慢慢地向他走来，一直走到他身前，俯身看着他，一脸的温柔，满目的关切，轻轻地叫唤着：“世民，世民，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然后，他就会猛的睁开眼睛，装作刚才是睡着了，装作现在是突然醒过来，还要装作如今是四周一片漆黑的深夜，装作他没认出柴绍的样子，装作他又误认了柴绍是他的大哥，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张开双臂，一把将柴绍紧紧地抱住，可以把泪水与夹杂着呜咽的诉说一齐涌出，“大哥，世民……世民好想你……”
在他的想象之中，他的怀里满满当当的尽是柴绍那温暖的身体，泪水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的从哪怕已经是紧闭的眼睛里溢出……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那小路上传来了落叶被踩踏而发出轻微的声音的脚步声。
真的……有人来了？
他眼皮一动，就想张开。但随即，他马上又故意地紧紧的闭上眼睛。
不，那可能只是我的幻听！可是……也有可能是真的。那就……那就不要睁开眼！如果是真的，就等柴队正走到我身前，轻轻的叫我的时候我再回答他。而如果是假的……那就更加不要睁开眼，一睁开眼，这幻听就会破灭的！
于是，他继续紧紧地闭着眼，紧得甚至他都觉得眼睛有点儿痛了。他只是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那小路上传来的脚步声，惟恐稍一分神就会听不见，更是惟恐……那真的只是幻觉，再听一会儿就会消失的。
然而，那脚步声还是一声比一声更响地传来，昭示着来者一步比一步地更靠近这里。李世民的心也随之一下比一下跳得更猛烈，到那脚步声近在身前之时，他的心也已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直蹦出来。
但是，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皮，尽管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有身影在他眼前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因此这说明那不是他的幻听，而是真的……有人来了！
后记：
1、偶家世民宝宝果然超级无敌好宝宝吧？不但是箭术如神，而且还是真正的深明大义——国家强盛，靠的可绝不是少数几十个特别出类拔萃的精英，而是真的有十万雄师，可纵横天下、所向无敌、见者披靡！——有这样远见卓识之人，不能当上一国之君简直就是没天理嘛～～爆！
2、当然，偶家这个超级无敌好宝宝当上皇帝之前，还要吃很多很多苦，还要给偶虐他很多很多回的心喽～～So，正在走进来的人真的是他的亲亲柴姐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