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夏先生说着沉声,“若明儿念书时你还瞌睡,便罚你扫学堂。”
阿宝听后脸色大变,连连点头,才又出去。
刚从树上摘下来方柿还有七分硬,夏意去柴房后摘了两颗新鲜木瓜来,丢进放柿子的篮子里搁去堂屋里。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原本想取一个方柿吃吃看的景深:“……”
回来石桌跟前的夏意大致是看出他的想法,将手负在身后,像大人和小孩儿讲道理那样:“若是想吃的话,还要过几日的,柿子要等红熟透了吃起来才甜才软。”
“柿子不就当吃脆的么?”
夏意扬扬眉:“你胡说,脆的可涩了。”
“脆的好吃。”
“软的好吃。”
“脆的。”
“爹爹,你说脆的好吃还是搁软和了的好吃?”
左右夹击,夏先生挑眉:“你二人且聊着,我去河畔走走。”
“……”
夏先生踱步出院,留给二人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
夏意气闷轻哼声,分明软的好吃呀。
景深看她不快,眼底存了笑意,飞快挪身去她边上的位置,还拿话逗她:“我觉着脆的好吃些,吃着像是嚼冰雪。”
她别过脸去。
景深生于皇家,察言观色的本领拿捏得自是极好,见逗得够了才收了手,款语与她说了些京中趣事,小姑娘转眼间又乐呵起来。
月亮出来时还说笑着,踏进院的先生束手摇摇头,不禁嘀咕,当真两个小孩儿,一会儿吵一会儿又要好。
“爹爹,你回来了?”
“嗯,月亮都出来这许久了,还不回屋里去。”
两个小孩儿这才窜回各自屋里,待次日一早景深便将昨儿李元叔买回来的东西取出来捣鼓了,末了得出个结论来——便宜货可真不好用。
“景深。”
他开着窗,这时候夏意便抵在窗槛上叫他,挡了光去,他眼前暗了些。
屋外人伸长脖子,笑融融问他:“你在画画儿了么?”
“嗯。”
“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他存着好奇去了窗边,外头立着的小姑娘微仰着头看他,从身后取出个红柿子沖他晃晃。
“只搁了一夜,还是脆的,不过它就挨着木瓜的,想来也不怎么涩,你吃吃看。”
他乖乖儿接来手上,柿子上头还有水珠儿挂着,见她直直盯着自己只好先咬上口,果真生脆如藕,不过却也涩口,唇微木,面上却还一派云淡风轻。
“当真好吃?”她脸上的表情像是自己吃到了一口涩。
景深面不改色地承认:“嗯,比珍珠还真。”
“好吃便好,我再取两个来给你,便无需做饭了。”她说着就要跑开。
他忙伸手出去牵住她胳膊:“不了,我不饿……你不煮饭也无碍的,只你不饿就成了。”
夏意侧身,回眸问他:“当真不饿?”
“嗯……”他收回手,看看左手上的柿子,再咬一口,“我吃一个就够了。”
小姑娘偷成了懒,欢喜点头回了自己小屋里,从小妆檯的屉子里取了一本半新的《志怪潭》看起来。
这书是她初夏时候随先生去襄云书铺时缠着要来的,拢共三册本子,这时候才看第二册 。
一捧在手上便再放不下,津津有味之际却遇着四个难认又奇怪的字,不解意思,便又抱着书去找景深。
从窗外看进去时他正双手撑着脑袋闲闲看画儿,安静模样教人不忍搅扰。
影子却能搅扰,景深抬眼看来。
她一时竟有些吞吐,道:“我想问你几个字。”
景深则开了门教她进屋来,指着桌上的画道:“你瞧,这便是我说的五色凤仙。”
初时这五色凤仙养在京中一老花农家里,开过一回花后便享誉帝京,后不知他七叔拿了什么主意竟得了去,他去岁还见过它开花,这才记得清颜色的,不然只能胡画一通了。
夏意目光落在画上时便忘了问字儿的事,只扶着桌看画上一枝五色凤仙,惊奇不已。
“可比往年摘来染指甲的好看,若是真的就好了。”她不由感慨。
“本就是真的。”
夏意摆摆脑袋说:“我是说,若我有这么一株花就好了,等它开了花我便可以每个指头染一种色了。”
景深沉默,似是在想这些颜色同时在一只手上,良久觑她眼:“不嫌丑么?”
“哪儿丑了?”夏意单想着一只手能有五个颜色就欢欣不已,拿出东西驳他的话,“你瞧它们几个才丑呢……”
说着将手上《志怪潭》拿起来,指着“魑魅魍魉”四字给他瞧,先问丑还是不丑再才问他怎么念。
景深教过笑问她,想到一事转去问她:“怎不见你念书,先生不教你么?”
夏意当即苦了脸,堆了堆眉心:“只每年春夏时候念书。”
春夏时候……这才不到冬日,那时候他早回京了,该是见不得了。想着将已干的画捲起来给她,边笑:“那到时候你好生学,不准我还会来看你和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