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页

总说她是个大姑娘了,却连女儿家爱打扮的事也忘了。

夏意像小牛犊那样用头顶了顶夏先生手心,反驳说:“我才不爱美。”

“胡说,哪儿会有不爱美的姑娘?”景深适时插嘴,手却扶着袖兜里的东西。

二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各说了几句,比当初争软硬柿子时还要无趣,夏先生面不改色地刨了刨盆火,给两人煨豆粥吃后才各自归屋歇息。

卧房内夏意才将点亮灯,就跑去大箱子里翻找了能做虎头帽的料子出来,在烛光下打量时就听窗又教人敲响。

不必问,定是景深了。

她抱着灯咚咚跑去,跪在矮榻上开窗:“这回是什么事?”

景深遏抑着笑,剑眉底下一双眼却藏不住笑意,从怀里摸出手帕搁在窗台上:“我记得曾有人巴巴儿看过这东西。”

“甚么东西?”她看眼手帕儿,乱糟糟的,指头一牵。

烛苗晃动下,一只小巧的透红耳坠儿乖巧躺在二人中间。

“咦?”景深对着那粒红眨眨眼,呆呆儿咦一声。

夏意懵了会儿,后拣起耳坠放到手心,借着烛光看,想起这是好久前跟景深偷偷去襄云那次相中的耳坠儿,那时她只觉得好看,缘着未打耳洞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去。

方今又见着它竟是景深给她。

她看看景深,似还在因只有一只耳坠儿恼丧,伸手戳戳他:“景深?它怎来的?”

“自是买来的,明日再与你说,”他垂头,脸上早没了起初的笑意,接着说句,“等明儿天亮了,我就去找另一只。”

这话倒像是在跟耳坠儿赌气。

夏意笑仰着头,伸长手将一只坠儿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明儿教雪藏了去,便是扫了雪去也不定有呀。”顿了顿又说,“你既送了我这般好看的坠儿,我也要有东西给你。”

“什么?”

夏意笑出齐整的贝齿来:“你将今日才取回来的新衣裳给我。”

“为何?”

“你不想要我绣的小石榴么?”

话音甫落,景深便换上笑意,窜回他房里抱了两身衣裳出来,往窗台上一搁,弓腰直视她的眼睛,凶道:“这次你若再反悔,我就——”

“你就?”夏意脑袋探近些,两颗头像是要撞在一起。

景深倏地站直身来,一抬手将她脑袋摁在冬衣上,摁完便跑。

从软绵冬衣里抬起头的夏意,摸了摸不算疼的鼻子,竖着眉毛沖景深凶道:“我已经反悔了!”

只这么唬人无甚威慑力,景深头也不回的钻进屋里。

“反悔什么?”

突然一声,夏意忙转头看爹爹卧房那边,他正提着一盏灯探头看着她,不仅声音听着吓人,这场景也挺吓人。

她忙将窗台上的衣裳收回怀里:“爹爹早些睡呀。”

后在夏先生的注视下关上窗,只将景深的衣裳与先生的搁在一起就往盆边取热水洗漱去。

一夜好眠,便是屋外风雪也没惊扰了她。

***

再醒时又是摇银世界。

比之大雪那场渐大的雪,冬至的雪是一夜骤至,鹅毛大雪教院里的树又一夜白了头。

夏意洗漱后便急急坐去铜镜前,仔细擦过铜镜,将装胭脂、香粉的小盒摊放一排,再兑了黛粉便傅粉点唇描起眉来。

昨儿买这些东西时,店家娘子还给她和小满看了好多册儿,分说小山眉、月眉、倒晕有何不同,又教了二人如何敷粉点唇,若非如此,她也买不了这许多东西回来。

姑娘家果真是爱美的,涂抹胭脂时忽然想快些及笄,到时候还能买好看的发钗来。

对镜梳妆毕了,她又捧着镜子去窗边臭美许久才坐回去,目光扫过妆檯上的那只石榴红耳坠儿,她拿将起来在耳边比划半晌,又萌生了要打耳洞的念头……

约莫在那妆檯前坐了一餐饭的时候,她才起身扭扭腰,寻着一张绣着芙蓉的手帕儿覆在头上出门去。

薄薄儿的纱巾并未挡住她的视线,只所见事物蒙上层纱罢了,她隔着手帕张望下小院,依稀辨出是白茫茫模样,垂眼看看地下,已不见雪飘,该是停了。于是去雪地上蹭了蹭,不及上次久积的雪厚。

“怎傻站在雪地里?”

夏先生一如既往的从身后出声,夏意捂好手绢转头看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隅中了。”

夏意“喔”一声,蹦跶去先生面前问:“景深呢?他起了没?”

“可不似你,天将亮时就撑伞出去了。”先生答完话,蹙着眉作势要揭她脸上蒙的手帕,“可又成了疯丫头,蒙着脸做什么?”

她躲开一步:“我用了昨日买的胭脂,等景深回来一道给你们看。”

“他回来了,到吴百顺家前头了。”

阿溟一如既往的从头上出声,父女二人又教他骇了下,仰头看去屋檐蹲着的人,他也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夏意。

夏先生无奈嘆气,摇着头去井边汲水,夏意便跑去门前盼景深。

透过手帕,只见高挑人影由远及近,快到面前时停下步子问夏意:“你怎么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