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炎能够广纳谏言。
山涛、裴秀等晋国重臣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皇帝不听规劝,一意孤行。比如隔壁吴国的那一位“名声在外”的君王。
谁敢直谏,就杀谁。
看哪个不顺眼,就诛全家,妻女充入宫中,纳为美人。
孙皓不知道,因为胡作非为的缘故,他已经有了“灭门君王”的响亮名号。
“陛下,那赵广对伪汉投我大晋之人,如谯周、阎宇等贤臣良将,个个赶尽杀绝,甚是凶残之至,与那吴主孙皓一般无二。”
“而今,张华眼拙被伪汉蒙蔽,竟然叛我大晋,实在罪不可怨。不过,为扬我大晋之名,彰我大晋之德,臣恳请陛下开恩,念张华旧日之功劳,对其家人示之以恩,以此向天下显示陛下宽宏之心。”
山涛心情甚好,跟着也再提了一个建议。
荀勖眼睛一亮,这一回终于抢了个先,急上前道:“敌厉而吾宽,敌暴而我仁,天地之运转自有公道正理。陛下,司徒公这主意甚好,我们反其道而行之,那天下人看晋汉,看到的是陛下宽宏大量,有仁主之风,而看那伪汉,则是赵广却残暴不仁,如地狱阎王,恶鬼上身。”
“臣附议光禄大夫之言,以仁治国,以仁招士,长此以往,天下人心归我大晋矣。”
晋国重臣中,聪明人不只是贾、荀二人,在山涛之言后,其余官员也纷纷出言,支持司马炎宽仁大度的主张。
“众卿,深知朕心。”一番讨论之后,司马炎最后拍板。
晋国朝堂派出山涛、王戎两个使者、御史,去洛阳调查真实情况。
司马炎在两人临行时特别交待,张华的事情若是真实的,人各有志,不用多追究了,他司马炎做人一向宽宏,不是赵广那种斩尽杀绝之人。
再说了,张华的年纪只有四十来岁,他的能力还没有完全的显现出来,司马炎虽然觉得张华投了赵广有些可惜,但若是因此能树一面宽仁的牌坊,倒也是一件好事。
张华不掌兵权,放过也就放过了。
羊祜却是不然,若是羊祜心向伪汉,投奔赵广,那洛阳城头的大王旗就要换了。
司马炎虽然已经迁到了开封,洛阳这个旧都事实上已经弃了,但这并不等于他甘心放弃洛阳,把这座名城重镇留给赵广。
——
来去又匆匆。
洛阳城头。
大晋的旗帜依旧飘扬,显得是那样的孤立无助,当然,这只是羊祜的心境使然,其实旗帜还是一样,有风则动,无风垂落,这是自然的规律。
羊祜、羊篇、夏侯英从渑池返回,三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羊祜神情黯淡,眼眸中的疲惫一看即知,去渑池时他和张华两个人,回来却只有一个人了,张华这个“叛徒”,估计早就有心投汉了,只不过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与赵广的一番叙谈,让羊祜近距离的接触了被称为“赵阎王”的汉国实权大将军,赵广平易近人的态度,博学多闻的知识,还有求贤若渴的心意,都让羊祜感到与众不同。
司马炎的宽宏,就是刻意做出来给大臣、将领们看的,一个笑容,一次赏赐,都带着塑造“仁君”形象的目的。
而赵广则不然。
从攀谈中,羊祜能感受到,对赵阎王这个绰号,赵广并不在意,甚至在叙谈时,他还主动的开玩笑说,阎王也是王,而且还是阴间的王,比阳世的影响力更大。
一个刻意,一个自然。
谁更厉害,一目了然。
夏侯英和羊篇一路扶着羊祜。
夏侯英脸上忽忧忽喜,忧的是羊祜执意要回来,也不知道晋国方面会如何对待他,喜的是父亲夏侯霸去世的墓地已经知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想亲自去坟上一趟。
身为人子,这是基本的孝道。
“父亲,没有想到,你在汉国那边还有另一番的际遇。”夏侯侯喃喃自语。
夏侯霸投汉之后的事迹,魏国因为政治宣传的考虑,一时不给予报道,所以,夏侯英也只是知晓夏侯霸投了汉,却不知原来其父还被蜀汉重用,成为协助姜维征战北伐的大将。
真正的史实与罗某人的演义不同。
夏侯霸最后的归宿还算是好的,安然老去病故,这倒不是说他不想再随姜维出征,而是蜀汉后期黄皓等人当权,夏侯霸已经没有了效力的可能。
羊篇脸上俱是失落,与胡芳匆匆一瞥,让他心中留下了不灭的印象,而在得知胡芳已经身在汉国,不再是司马炎妃子时,羊篇一颗死了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但是,胡芳对羊篇热切的眼神却全无反应,或者说,胡芳根本没把羊篇放在眼里过。
在经历了受宠、冷落、逃亡、重生一系列的变故后,胡芳虽然还是胡芳,但已经和刚被纳入司马炎宫中的那个她不一样了。
张星彩曾是蜀汉的皇后,胡芳曾是晋国的贵嫔。
相似的经历,相似的人生,让胡芳很快就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到张星彩身上。
独立、自主、坚定、执着。
这些在张星彩身上拥有的优点,在胡芳身上也渐渐的有了影子。
“我们不是男人的玩物,我们要创造让人惊讶的奇迹!开拓西域的商路上,我们大汉商队将一往无前........。”
张星彩的话,让胡芳心驰神往,这一时,她更加的思念家乡安定郡的茫茫草原,万里荒漠。
瞧着侄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羊祜叹了口气,羊篇这侄子废了,也不知道兄长羊发是怎么教育他的,心境不行,学问不行,定力更是不行。
“阿英,你都早早安歇了吧,我到书房再批阅一下信札。”羊祜转头,对还在患得患失中的夏侯英说道。
这次决定回洛阳,羊祜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按常理说,羊徵瑜已经不在晋国,他也没了更多的牵挂,趁着赵广中意自己的机会,投了汉国就是,反正从晋投汉的官员已经不少,也不多他羊祜一个。
但临到决断时,羊祜又觉得他还有心愿未了。
具体什么心愿,羊祜一时也说不清楚,或许就是当初对司马炎的一份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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