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君子小人

二月初二,龙抬头。

魏国中护军贾充执节进抵汉中,与他一起到达的还有征南参军王濬。

王濬,弘农郡湖县人,字士治,年已五十有八,长期在军中任职,处理事务极为老到,他比贾充要大了接近十岁左右,负责协助魏军粮草调度。

这样一个年龄差的搭配,足可见司马昭灭蜀的决心。

不过,王濬在历史上留名,更多的还是他担任益州刺史时,率军从巴蜀顺流直下,一举冲破东吴铁锁横江的阻挡。

一战定鼎。

王濬功莫大焉。

三国争霸,先灭蜀汉。

在这一方针下,魏国调整军事部署,对东吴以加强江淮防御为主,对蜀汉则是倾举国之力猛攻。

从历史来看,这一调整确实收到奇效。

吴国在孙权死后内乱不断,孙休即位。但朝政被权臣孙綝把持,直到吴永安元年(公元259年)孙休才在左将军张布的协助下,捕杀孙綝,夺回权柄。

但随后,有交阯郡吏吕兴煽动不满的士卒、民众,宗族再次作乱,吴国派兵连年征讨,直到永安六年才始平息。

魏蜀在汉中、陇上大战之际,蜀国派出的使者蒋显虽然早早的到达了建业,却因孙休病重而无法召见,等到蜀汉丢了汉中的消息被确认时,吴国才始急急忙忙的动员起来,派遣大将军丁奉督率各军向魏国寿春挺进,可惜为之已晚。

不提东吴如何应对,单讲魏蜀战事。

在贾充的调整下,魏军重东路、轻中、西路的战略部署被改变,被征发雍、凉、弘农、河东等地的民壮,将援援不断的后备士卒、粮草、兵械等辎重被输送到前线。

同时,由关中往陇上的谷道上,不断可见急奔向南的魏军征卒。其中:一支打着田字将旗的部队甚至来自于北方遥远的右北平,领军将领是名士田畴的从孙田续、田章。

陇上。

师纂、田续、田章等人的到来,终于让邓艾摆脱了手底下将领不给力的困境,同时,杨欣、王颀等人的好日子也宣告结束。

田续、田章均是魏国悍将,加上邓忠鞭伤好转,邓艾的西路军兵强马壮。

“邓侯,蜀贼扰我后路,着实让人恼火,如今我军补给多由陈仓道运输,蜀贼再想奔袭,已是不易。依纂之见,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进攻,我军亦可兵进阴平,直插江油关,若此关拿下,则剑阁腹背受敌,到时姜维军必退!”

师纂长于谋略,他的提醒让邓艾从陇西的乱局中清醒过来,如历史一样,邓艾对于偏师从阴平至江油关的奇袭计划非常感兴趣。

“长史言之在理,吾也早有此意。今吾欲遣精兵一支,由阴平道入蜀,不何哪位将军敢担此重任。”邓艾虎目炯炯,对着帐下将领喝道。

杨欣、王颀等老油条面不改色,象木头一样站立不动。

牵弘、田续不擅硬拼硬打,对这种冒险行动没有什么兴趣。

剩下诸将中,唯有邓忠、田章两员猛将跃跃欲试。

“父帅,末将请令,誓破蜀贼。”邓忠面色通红,请令道。急于一雪前耻的他,对这次奇袭兴奋莫名。

“镇西大将军,田某所部皆是幽燕之精卒,远道而来尚未立寸功,今愿率本部人马前驱,拿下江油关,占领成都城。”田章毫不相让,抱掌大声道。

邓艾的目光在邓忠和田章两人之间停留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道:“田护军,兵贵神速,今命你部为先驱,迅速夺取江油关口。”邓艾拿过令箭,向田章吩咐道。

前番沓中激战,因邓忠的缘故,使得魏军诸将不合,这一回田续、田章兄弟加入西路军,邓艾要是依旧偏向邓忠,只怕会激起诸将的反感。

师纂见邓艾安排妥当,也是暗暗点了点头,潜入蜀国的暗间已经送来情报,江油关太守马邈已被策反,功劳在前,一碗水端平非常重要。

钟会之所以丢了主持伐蜀的指挥权,就是因为他太过于偏向自己的亲信。

——

魏蜀大战如火如涂。

司马昭、刘禅、钟会、姜维、宗预、贾充等历史名人粉墨登场,试图用人生之笔书写不一样的史书文字。

而对于仅在史籍中一瞬即逝的小人物来说,这一场大变局则是影响他们命运走向的豪赌。

赢了。

地位、官职乃至整个家族都将蒸蒸日上。

输了。

那就是灭顶之灾,不仅是自己,还有家人、族人和亲朋,都将受到牵累。

却说江油关太守马邈,史书上廖廖几笔的构画,实在不能体现马邈此时此刻的心情。

蜀汉的朝政太黑暗了。

黄皓专权贪图钱财,马邈要想继续留在江油关太守位置上、或者还想更进一步的话,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

然而,马邈并没有。

穷家难立业。

从荆州流露到益州,马邈的家族在流亡中耗尽了底气,上一次给予黄皓的贿赂还是潜鱼的资助,而魏间首领的钱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已经没有了退路的马邈背水一战,他一边拉拢和调动守军将校,尽快让那些听话的人上位,一边与夫人李氏加深感情,以识实务为俊杰的例子加以说服。

成果不是没有。

江油关的兵卒多为就地征募,忠勇精壮之士早就被挑选走了,留下的这些不是无赖,就是没什么本事之人,在马邈劝说下,大半蜀卒已无心斗志,等到魏军一到即放下武器投降。

控制住了军队,马邈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而在家中,马氏李夫人这边,马邈却碰了一脸的灰。

李密算是蜀中的知名人士,他在江油关出现,很快就传到了李夫人那里,李夫人在未嫁之前也是交际甚广,对于这位同是姓李的族人底细,李夫人比外人了解的更彻底。

“丈夫当敬君子,远小人,李令纪,无耻之人,无义之辈,不值得交往!”李夫人不暇颜色,殷殷相劝。

李密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由祖母刘氏抚养成人。在乡里以孝敬甚笃而名扬。然而,这些都是虚假的表象。

真实的情况是刘氏名下的资产甚是丰厚,刘氏的儿子并不只是李密父亲一个,按照家中嫡长子袭爵和继承家业的规矩,李密这个次子的儿子,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县野的一点浮财罢了。

所以,李密孝敬祖母之举,既为邀名,又为钱财。

在李密名扬乡里的同时,其二个伯叔则是家破人亡。一个叔叔从征南中,死于道上,一个伯父因刑狱官司死于狱中,妻女更是被充入教坊作为官婢,这其中的一个女儿正与李夫人自小认识,并相交甚好。

要说这些和李密没有关系,谁也不信,也就是不知底细的外人,还觉得李密是个大孝子。

所以说,文章和人品不能简单的联系到一起。

比如,后世那位写日记的方女士,吃着祖国的福利,说着祖国的不好。

马邈此时,已经深陷投降的陷阱,就算他想退也不可能,李夫人所劝他又如何听得进去,在几番争吵之后,马邈索性搬离了府里,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争吵不和。

即离开出走,这是许多男人惯用的招数。

而对一些长期强势的女人来说,男人的这种不合作、不听劝的态度,却让她们感到无比的愤怒。

冲动是魔鬼。

李夫人对马邈已经彻底的绝望。

这时,马邈和李夫人并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下人中,早已暗藏了潜鱼的另一条眼线。

马邈这种人,对于魏国来说,只是一块用过即扔的擦桌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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