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就在李金桂喜气洋洋地摸着赏赐的时候,柔则气的将龙井阁里的不少摆件砸了个稀碎。
对了,还有弘时。
这个时候,柔则想起了弘时了。
但她也不想见弘时,便命芳落去给他随便送些东西,重点是一定要让弘时觉得是自己的恩赐,让他对自己感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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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份转眼就到了,往年的5月份气温凉爽,今年却早早的热了起来。
因此康熙帝把出塞行围提前了两个月。
一来是为了避暑,二来则是年年都要历练一下八旗子弟的身手,以不忘满人之本。
如今康熙帝逐渐老去,反倒是看重亲情了,他将儿子们都带去了。
胤禛府上只带了宜修一人,柔则因为身孕还没满三个月,便留她在了府上。
消沉了几个月的胤礽也来了。
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他此时看起来颇为颓丧。
与蒙古诸部应酬的时候,也显得没什么精气神。
明面上最得意的人便成了胤禔。
有了玉贵人的牵线,胤禔在各部之间游刃有余。
便是乌尔衮也跟康熙帝称赞,“皇上教子有方,直郡王殿下如今形势愈发有度了。”
康熙帝笑着应了,然后又想到了如今没个正形的保成,那点子高兴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晚上,草原上又点起了篝火。
宜修突然想到去年那个湖泊,在月下那么美,她很想去看看。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发现胤禔和玉贵人都在,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绘春过去。
只是宜修的方向感不是很强,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那湖泊。
宜修很快就意识到她们迷路了。
“绘春,你可记得我们的来路。”
绘春看了一眼四周。
都是天空下,连着一望无际的草原。
她回头看了看,不确定道:“我们直接掉头往回走应该就可以了吧。”
宜修一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也分不清方向。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
钦天监说根据天上的星星可以辨认方向。
可惜她从未涉猎星相学,此时也只能看看了。
“那我们便往回走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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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之中,几个各有心思的男人只顾着应酬。
如今已经没了夺嫡之心的胤禵就懒得再在这里待着。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绣夏神情焦急。
他认得,那是他四嫂的丫鬟。
“绣夏,怎么了?”
绣夏看到胤禵眼睛一亮,“十四爷,您快帮帮我吧,福晋不见了!”
绣夏平日里咋呼,关键时候却记得压低声音。
胤禵紧张起来。
这附近虽然是巴林部的营地,但偶尔还是会有野兽出没。
“你们福晋走开之前,跟你们说什么了没有?”
绣夏努力想着,然后道:“我想起来了,福晋说要去什么湖边走走。”
湖边。
胤禵道:“我知道了。”
绣夏听到以后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了,就拉着他的衣服。
“十四爷,拜托您快去把福晋带回来吧。”
胤禵点头,“你不要声张,也不要继续寻找了,我会带她回来,若是旁人问起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刚叮嘱完这句,胤禵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明白一点。
绣夏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刚才要不是他看到了,落在有心人眼里,又会生事端。
“若是旁人问起来,你就说……福晋去更衣了,或者是歇下了。”
绣夏点了点头。
胤禵这边牵了马出来,打算骑马去找。
宜修应当是已经不见了,有一会儿了,不然绣夏不会着急。
而且,若是宜修失踪或者遇到了危险, 他骑马也快一些。
只是刚刚上马,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胤禛。
胤禛此时喝了酒,脸庞泛红了。
看到胤禵骑马,他道:“老十四你去干嘛?不和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胤禵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到了宜修,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不能让四哥知道,万一四哥误会了四嫂怎么办?
“我觉得靠近火堆有点热,骑马去兜兜风,凉快凉快。”
胤禛想要拍拍胤禵的肩,可是他已经骑到马上了,实在是太高了,他只好拍了拍马背。
“老十四。”胤禛笑着,“你糊涂啊。”
胤禵的心再次提起来了。
“这么热闹你居然嫌热,还有,那博尔济吉特的郡主也吸引不到你吗?”
胤禵笑道:“四哥,我还小呢。”
“18岁哪里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弘晖了。”
提起弘晖,胤禵才想起来,宜修如今还怀着孕。
他心中更为焦急,也不想再与他四哥说话了。
“四哥,你就别管我了,你回去喝酒吧,我透透气儿一会儿就回来。”
胤禛哈哈一笑,又回去了。
胤禵一路狂奔,到了那湖边却未见人影。
他心中一紧。
他又绕着湖边看了一下,并没有人来过的踪迹。
看来宜修应该是走丢了。
该死的。
他这次要跟四嫂说,若是下次想来看湖,叫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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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和绘春走了半天,到处都是茫茫草原,一点光亮都没见着。
绘春紧张了。
“福晋,我们好像迷路了。”
宜修:你才知道啊?
绘春道:“是啊。”
“福晋,怎么办?”
宜修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的,想必到时候会有人来找我们。”
“我们现在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了,说不定我们会越走越远的,还是在原地等待就好。”
绘春的惊恐在宜修的淡定下渐渐淡了。
“福晋,您走累了吧,你坐会儿,我的衣服铺在地上给你坐。”
绘春忧心地看着宜修,“福晋如今还怀着身子呢,伤到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说着,绘春就哽咽了。
“都怪我,刚刚应该劝着点儿您的,要是您出了什么好歹——”
“你还是说点好听的话吧。”
宜修微微叹气。
前世,绘春也是个有点心机的人儿,这辈子许是过顺了一点,又成日里跟绣夏混在一起,现在怎么变得耿直了。
绘春道:“奴婢说错话了,福晋,您还是坐下吧。”
说完,绘春就要将衣服脱下给宜修垫着。
“嗷呜——”
宜修猛的抬头。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绘春正要开口,宜修猛的按住了她的手。
“嘘——”
绘春的身子轻轻发抖,但她突然感觉,看似镇定的福晋也在抖。
她慢慢地挪到了宜修身前。
万一等会儿狼来了,她能给福晋挡一下也好。
天地间一时寂静,只有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不知道那狼在哪里。
突然,又传来了一声长长的狼嚎。
宜修和绘春的心都绷紧了。
很快她们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两个绿色光点。
那是狼的眼睛。
宜修听说狼行动都是成群结队的,不知道这个为什么只有一只。
但是一只已经是她们的幸运了,若是狠命搏杀,说不定还有活路。
她听说野兽怕火。
宜修一脚踢翻了灯笼。
那火油流到地上,猛的燃烧了起来。
那狼又嘶叫了一声,往后躲去。
绘春惊喜道:“它怕火!”
说完,她揪起还枯黄的草皮,就往火中扔去。
那火苗猛的蹿高了一些。
“我们的东西烧不久的,而且,狼性狡诈,它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绘春的神色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狼果然在退开一阵之后,又试探的往前走了几步。
饶是她们二人将附近的干草都扔进去,那火势也渐渐的变小了。
狼似乎已经发现了这个规律,它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
宜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握住绘春的手,声音带着颤抖:“别慌,我们得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宜修和绘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那狼似乎也察觉到了动静,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绘春道:“是有人来找我们了!”
那狼不再迟疑,凶狠地朝她们扑来。
绘春将宜修死死挡住。
宜修似乎已经看到了,绘春被狼撕碎的场景。
“绘春——”
宜修叫声凄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
穿过了那头狼的喉咙,然后将它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宜修和绘春过了片刻才缓过来。
她看到了,将狼钉死在地上的是一柄佩剑。
胤禵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他飞身下马,脚步凌乱的跑到她们跟前。
“四嫂,你们没事吧?”
宜修感觉这一瞬间好像变得很漫长。
她看着胤禵,终究是松了口气。
“我们没事。”
绘春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十四爷,刚刚实在是太惊险了,幸亏您来得及时。”
胤禵的目光落在了宜修的腹部。
“四嫂,孩子也没事吧?”
宜修摇了摇头。
胤禵将剑拔了出来,胡乱在草叶上抹干净血迹,然后将宜修和绘春扶上了马:“此地不宜久留,只怕是狼群等会儿就要来了,我们先回去。”
路上三人都很沉默。
快要到营地的时候,胤禵突然道:“四嫂,在草原上独自行动还是比较有风险的,下次你若是想去哪儿可以差人来叫我护送你去。”
宜修点了点头。
“我远远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狼,因为我记得那个湖离营地很近,只是我们俩不认路走岔了。”
胤禵道:“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很担心你。”
宜修猛的低头看到了走在马边的胤禵。
少年的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是什么。
宜修猜测是自己想多了。
他担心自己大概只是因为,她是胤禛的妻子,是德妃的儿媳。
“四嫂,我不便和你们一同进去了。”
宜修点点头。
胤禵扶着她下了马。
宜修感到手下少年的手微微用力。
胤禵亦能感觉到宜修的手柔软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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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春自己溜下了马。
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天哪,吓死我了,我这还是第一次骑马呢。”
告别胤禵,宜修和绘春往前走去。
宜修叮嘱她,“今夜见到十四阿哥之事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
绘春点头。
回到营地后,绣夏看到宜修平安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福晋,您总算回来了,四爷在您的帐子里呢。”
宜修脚步微顿,“你跟四爷怎么说的?”
“剪秋说福晋去更衣了,好在她没说完多久,您就回来了。”
胤禛见宜修回来,醉意醒了几分:“你这是去哪儿了?更衣去了这半天才回来。”
宜修歉意地说道:“妾身回来的路上看到漫天星光,有些贪恋看了一会儿。”
胤禛道:“回来看也是一样的,在路上看,反倒叫人担心。”
宜修笑了,“那明日四郎陪我看。”
胤禛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了。
“好。”
等到胤禛走了,宜修才彻底松了口气。
“剪秋,给我们打盆水来洗洗手。”
剪秋应了一声。
晚上,躺在营帐里,宜修的心才彻底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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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后,宜修便没怎么见过胤禵了。
没多久,康熙帝这边收到了消息。
准噶尔那边又有小部骚乱。
从前得用的武将,此时要么年事已高,要么没有随行跟来调动起来有些麻烦。
于是,康熙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儿子们身上。
胤禵骑射武功、军法兵法都学的极好。
若说这些儿子之中谁能当个将军,那便是胤禵了。
同过来的大臣商议了一番,康熙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很快,封胤禵为“大将军王”,命他率军西征平乱的旨意就下达了。
与此同时,康熙帝还下旨改“胤禵”为“胤祯”,“祯”乃吉祥之意,也是表达了希望他此番出征顺利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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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旨意一出,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康熙帝既然已经封了胤祯为大将军王,只怕以后就不会再让他参与皇位的争夺了。
康熙帝对他的定位便是一个开疆拓土,亦或是保家卫国的将军。
是未来新帝的辅臣。
胤禛别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