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露寺回来后,星辉便离开了京城。
胤禛闲来无事,在京城中闲逛,坐在一处酒楼里听人说书,说的恰是星辉与柔则姐弟如何帮扶穷人的事情。
胤禛听着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有点进退两难了。
倏忽间,一个尖头的暗器夹杂着风声从耳后袭来。
转头,出手,胤禛一把抓过那暗器,左手已经摸上了贴身藏着的匕首。
难道竟有人敢在京城中暗杀皇子?
摊开手掌一看,结果却看到躺在掌心的竟然是一颗西瓜子。
壳口微张,里边的果仁已经没有了,居然还是一颗被人吃过的西瓜子!
“出来!”
胤禛低声呵斥,这样幼稚的行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干的。
“开个玩笑嘛,贝勒爷别生气啊。”
一个拿着折扇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扇子后边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李荣保。
胤禛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走进了李荣保包着的雅座中去了。
“你一天天就知道在酒楼中厮混,还回什么富察家,干脆把这里当家得了。”
胤禛抖了抖衣服。
“哎,你说对了,这雅座还就是小爷我常包的,只能接待我一位贵宾,若是小爷我不在,他就是空着也不能接待其他人。”
胤禛本是阿谀李荣保,没想到他还真把这酒楼当家了,抬眼打量着李荣保。
“哎,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李荣保有些不满意了:“你现在坐的可是小爷我的地盘,请你对主人有些最基本的尊重好嘛?!”
“哎呀,别用一副看纨绔子弟的眼神打量我好不好,我不过是在这里听听书喝喝酒,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李荣保受不了胤禛的眼神了,干脆一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胤禛微微侧头看向李荣保道:“我听说年后你大哥三令五申,不准你再跑去江南了,你别在京城中,当着他的面给他找不痛快?”
胤禛是真心责怪李荣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是知道此人天赋出众,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他明明上课开小差,下课偷鸡玩。
师父的功课没有完整写完过,但检查功课却没有不是第一过。
后来,他听说还是李荣保的大哥觉得他冒尖儿太过,明明是阿哥的伴读,却处处抢了阿哥们的风头,李荣保才会故意比别人落后一些。
这样的人,若是只在勾栏瓦舍中厮混,岂不是在浪费天赋。
自然了,胤禛也是有私心的。
若是李荣保能对朝堂上心一些,他这个做人兄弟的皇子,不也能上操心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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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来尝尝我托人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茶,我们贝勒爷是不是还没去过江南?”
李荣保端过两杯茶,递给了胤禛一杯。
他知道胤禛最近正在心烦,也不和他争这点口头上的便宜。
接过李荣保的茶一口闷下,身子往后一躺倒在了榻子上。
李荣保也躺在旁边。
半晌,胤禛道:“我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躺着了,便是在自己的府中,也时刻想着该安抚谁,冷落谁,拿捏谁,实在是好累。”
李荣保侧头看着胤禛,他觉得胤禛与记忆中的的四阿哥有了些变化,也不只是五官上的。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从小养尊处优,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庞上是很难出现什么岁月的痕迹的,大概还是因为气质吧。
“你们都变得复杂了,我大哥是,你也是,还有其他皇子们也是。”
李荣保转过头来,将头枕在双手上道:“可我只想活得轻松一些,哪怕做个一问三不知的废物,也不想昔日的同窗们有一天反目。”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到了独木难支的时候,我保证会站在你的身后。”李荣保想了想道:“说不定,还是代表富察氏支持你呢。这次过年后,大哥找我谈心,言辞中透露出了要将富察家世袭的爵位传给我的意思,只怕日后我想要继续逍遥也不行了。”
富察家兄弟不少,且除了李荣保个个都在朝堂上担任了官职。
感受到了身旁少年的压力,胤禛话到嘴边,咽了三次还是忍不住问道:“无意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为啥会想要传给你?”
李荣保撇撇嘴:“因为我大哥说了,其他人靠自己他也很放心,不需要家里的爵位......”
“只有你最不争气,需要用爵位鞭策你哈哈哈哈哈。”胤禛笑到拍腿,难得看李荣保吃瘪,连日在心中的阴霾也跟着一扫而空。
李荣保伸出脚,踢了一脚胤禛的腿:“别笑了,笑什么笑,我大哥这次还在催人帮我相看婚事,好烦啊。”
“怎么了,我们的富察将军不想成家吗”胤禛问。
“成亲有什么好的,我们这样的出身,无论是男是女,都总要事事为家族考虑的,我宁愿娶一位真心喜欢的乡野村姑,也不想像你一般回到家中还要想着步步为营。”
“嗯,也免得再被哪家姑娘嫌弃而退婚了。”胤禛凉凉地说,要不是李荣保这个不争气的,柔则这个大麻烦怎么会嫁给自己。
“好啊,互相伤害是吧。”李荣保翻身骑到胤禛身上:“是不是要打架,嗯?”
指尖一转,已经反手锁住了胤禛的上半身。
即便风月多年,李荣保的武功却是一年胜过一年,胤禛也是觉得稀奇。
主动伸出脖子,胤禛问:“富察将军要当街谋杀皇子吗?”
咣当一声。
一套茶盏应声而落。
那酒店雅间的榻子并不算大,上边还有一个小几,二人这一乱动上边的茶盏便掉了下来。
外边的伙计听到了动静,一时不知道二人到底在里边干嘛,只敢隔着屏风远远地试探:“二位......二位客官,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我失手不小心打碎了茶盏,还劳烦你进来收拾一下。”胤禛瞪了一眼李荣保,喊人进来收拾,顺便把人也拽了起来,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下形象的。
两个打打闹闹的少年,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个进来的伙计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他并非酒楼中人。
至于那道疤痕,更像是为了掩盖被流放时,被衙役印在在脸上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