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胤褆府中。
胤褆也在看着礼单,一边看一边着意又加了不少贵重的物件,问身边的福晋道:“这次我其他几位兄弟,都准备了些什么?”
“这......”福晋顿了一下道:“咱们往常都不看其他阿哥的?”
“往常?”胤褆不满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怎么可能还和往常一样?”
见福晋面露尴尬,胤褆揉了揉眉头道:“不是我说你,你这理家办事也许多年了,怎么眼色就是不见长呢?”
“如今我那二弟病着,皇阿玛挑了老四去祭泰山,你竟然觉得还和往常一样?”
罢了,胤褆挥挥手示意福晋下去,这事还是自己去找人打听吧。
类似的对话或是想法,也在其他的府邸悄悄流动,悬心的甚至不只是阿哥们,还有各种世家的家主们。
但许多时候,在关键时刻看起来的云淡风轻,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
对于康熙的五十大寿,虽然胤禛和宜修也在认真准备,但是二人都保持了基本的默契,那就是用心但不用力。
冬至之后,天色黑的时辰越发早了,空中阴郁,不见飞鸟,似乎有一场大雪正憋着劲儿要来。
送胤禛出门的时候,宜修抬眼看了看天,听老人们说,这是危险逼近的象征。
“四贝勒爷。”眼看胤禛就要走出永康阁门的时候,被宜修喊住了:“刚刚贝勒爷说要请八阿哥叫来府上吃饭,可别忘了,我已经派人去给马尔泰家送过信了,她也会来。”
胤禛:......忘了这茬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忍忍吧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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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二年是在一场大雪中到来的。
按照规矩,每到年节的时候,康熙皇帝便会大行赏赐。
有心之人悄悄发现,这一年,在众阿哥中,虽然他和太子爷胤礽得到的赏赐还是头一份,但大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几位皇子,与他的差距并不算大。
此外,因为星辉这两年在外立功不断,乌拉那拉家得到的赏赐也比肩了老九和老十四。
酒席之上,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中却全是算计。
宜修瞅了个空儿,扶着剪秋在外边走了走,转过甬道隔着一座假山,宜修听到了一个宫女的声音:
“今日人多眼杂,我是混在福晋的下人中进来的,请姐姐转告娘娘,前些日子的传言如今京城中都知道了,皇上早晚会起疑心的。”
风声?
难道他们说的是,前些日子,静华在外边听到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宫女究竟是哪个宫的。
对着剪秋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前凑了凑。
“谁在那里?”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是八阿哥胤禩的声音。
屏住呼吸,宜修没有出声,她在赌。
“奴婢是宜妃娘娘宫里的人,今日过年,按照规矩,不当值的宫女可以出来转转。”
“奴婢不知道八阿哥在此,惊扰了八阿哥,还请见谅。”
胤禩为人向来宽和,何况这宫女只是在这里散心,并没有犯错,自己便先走了。
看着胤禩和那宫女先后离开。
宜修才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
倒是个意外之喜,不过今日宫中的确是人多眼杂,谁知道这其他黑暗之处还有没有人,宜修没有说话,而是也匆匆回到了宴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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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二年的第一个月,宴会是一个接着一个。
刚刚过完年宴,康熙的五十大寿便来了。
一大早,在外开府的阿哥们便早早赶来,给康熙祝寿,也给宫中的额娘们请安。
环视一圈,康熙看着下边排排站的阿哥和格格们,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竟有二十个,他心中甚是满意。
和朝堂上的政事一样,这些孩子们同样是他为大清立下的功劳!
他可真是个勤劳的好皇帝!
不过,大家排队站好,那空位便也就格外显眼。
“太子呢?”康熙侧头问身边的三德子:“他怎么还没来?”
到底这是唯一一个自己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虽然这些日子,康熙对胤礽多有失望,但是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他最想见到的,却还是这个儿子。
不等三德子回话,老十率先开口了:“皇阿玛怕是还不知道,太子哥哥现在总是在府邸中,我们兄弟们都不知道这府中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勾的他连门都不愿意出。”
“不如,皇阿玛一会儿帮我们问问哈哈哈。”
老十一阵大笑,几个年纪尚小的阿哥和格格们也跟着乐,倒是几个大的都低着头沉默。
这老十的额娘温僖贵妃是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子凭母贵,老十过去也极受康熙宠爱。
然而随着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的先后离世,加上老十天资并不算高,康熙皇帝对老十便没有那么上心了。
然而太子额娘,赫舍里皇后离世多年,胤礽却依然是康熙最关心的那个儿子。
老十心中便十分嫉妒。
康熙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诸多皇子中,胤礽的王府离这是最近的,康熙命三德子道:“你去他府中看看,他在干什么。”
三德子领命而去。
胤禛既然是打定了主意,在无关的事情上韬光养晦,面对这种父子兄弟矛盾重重,但却捞不到什么实际好处的时候,立刻选择了退而远之。
“皇阿玛,儿臣今日入宫,还没去给额娘请安,想先与十四弟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可不可以告辞,容后再同额娘一起来陪皇阿玛用午膳。”
摆了摆手,康熙皇帝示意胤禛可以告辞了。
“可我上午刚从额娘......呜......”
没等胤禵的话说完,胤禛压着十四弟的肩膀,一把将人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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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样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干嘛急着走啊?”
出了门,胤禵有些不满地撇撇嘴:“我可听说了,这太子哥哥新得了几个男宠,正是流连忘返的时候,也不知道皇阿玛若是明白了原因,会是什么后果?”
胤禵到底还是年轻,心中也不甚喜欢太子,尤其是弘昶生病后,他更是看这太子哥哥不顺眼。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柔则,但弘昶到底是他四哥的亲儿子。
自己和谁才是一家人,他心里可是门儿清的。
看着胤禵那副又辛灾乐祸又不甘心的样子,胤禛白了幼弟一眼:“这样的事情,你以为皇阿玛乐意让我们知道吗?”
“也就老十那个没心眼的,才会当众说出来。”
胤禵嘴硬道:“我又没说,那么多人呢,我躲在里边看个热闹还不行吗?”
拍了一把胤禵的头,胤禛呵斥道:
“少废话,你看着吧,有眼色的几个,都要找理由告辞的,你四嫂已经去永和宫了,与其站在那里惹的皇阿玛嫌弃,我还不如赶去陪我福晋呢。”
听到宜修已经到了,胤禵的脸上这才又挂上了笑。
嘿嘿,那还是去永和宫的好。
胤禛没有说的是,那些新男宠,可都是他送给胤礽的花旗帮忙置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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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快到午时,胤禛才又随着德妃来与康熙用午膳。
刚一进院子,便看到二十个兄弟姐妹们都在外边站着,有些明显也是刚刚赶来的。
正殿大门紧闭。
德妃带着宜修去和后宫中的其他娘娘们请安。
见额娘走了,胤禵立刻耐不住寂寞,上去便勾住了十三阿哥的脖子,开始打听:
“十三哥,怎么回事啊,这都该开宴了,皇阿玛怎么反倒把门关了?”
十三阿哥把人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我也是刚回来,听说三德子公公领着二哥来了以后,皇阿玛便将人都赶了出来,如今里边只有皇阿玛和二哥呢!”
“那二哥当真是?”
“嘘!”十三阿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不要命了吗,这是什么地方,瞎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只要是讨论,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便是罪过。
里边并没有声音传来,然而越是平静,越让胤禛感到不安。
半盏茶后,大门打开,康熙皇帝执着胤礽的手出来了。
带着笑意,康熙招呼道:“大家都来了,刚刚朕与太子谈国事,不想竟然忘了看时辰,好了,我们开宴吧。”
在场的众人,只要不瞎,都知道这事儿定然不是国事是私事,回来早的人,甚至听到了几句斥责声。
但谁都不能当众点破。
倒是站在康熙身边的太子,脸上笑得尴尬,还一直想把自己的手,从康熙那里抽回来。
胤禛腹诽,看来,相比皇阿玛,二哥的演技还是很不成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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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设在乾清宫前庭院。
后宫的妃嫔和前朝的大臣们,已经按照规矩,分列在两边等候。
酒到半场,大臣们起身轮番向康熙皇帝劝酒。
喝的多了,康熙也渐渐染上了些醉意。
他晃动着酒杯,站起身来道:“今日,朕五十大寿,登基四十余载,朕自问还算勤勉,对得起祖宗。”
众人刚要恭喜,便听到康熙话锋一转:“可是,朕刚刚看着下边的儿子们,心里喟然啊,我儿子不少,孙子却没有几个,这是我做皇阿玛的不当之处!”
此话一出,在场的阿哥们脸都吓白了!
皇上当众罪己,只为催生!
皇阿玛哪能有错,那错的肯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