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想了想,叫其他人都退出去了。
“段大夫有什么话尽管说。”
段世霖噗通一声跪到了宜修跟前。
宜修眉目间尽是冷色。
“段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段世霖说道:“草民不才,想请福晋……保护好吕格格。”
宜修的容颜更冷,“段大夫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同我说这句话的?”
段世霖说:“一个大夫。”
“医者仁心,草民只是不忍看到格格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
“倘若今天在这里的不是草民,不知道如何解这个药,只怕格格就危险了。”
段世霖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个瓷罐。
“福晋,今日格格中的就是此物。”
宜修接过瓷罐。
这个瓷罐是她认得,是令妤房中的。
宜修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有些事不需要段大夫多说,我也知道怎么做。”
“这件事儿我希望你烂在心里,不要同任何人说。”
段世霖道:“草民今日只是正常给吕格格看病了。”
宜修心道,也是个痴情人。
等到段世霖离开,宜修嘱咐吕盈风的丫鬟绣球好好照顾她。
绣球刚才被令妤支开了,此时倒是真的什么都不知。
宜修去了隔壁,往上头一坐,看着令妤。
令妤表情十分难过,“姐姐,我就是一时糊涂,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跟被魔怔了一样,一心只想争宠。”
她今日离开怡清园以后,随意在府中走了走,就叫碧尘去告诉吕盈风自己闹肚子了。
只是,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时候,大热天里,她突然觉得很冷。
这阵子,她们四人在一起,并无不快。
打叶子牌的时候,她有时候撒娇耍赖,几人都宠着她。
她脑子里仿佛清明了一般——她怎么能做这样的糊涂事?
真要是让段大夫和吕盈风一处,两人就毁了。
她这辈子都没做过坏事,唯一一次,就是阻拦了去龙井阁的太医。
那也是为了给弘星报仇。
虽然这其中有碧尘对郭络罗家忠心耿耿、步步引诱她的缘故,也有她因为额娘的命捏在爹爹手里的缘故,但更多的,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令妤马上准备回去阻拦这件事。
碧尘在一旁拦着她,“福晋,您不能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这样做,那就要做到底,你现在就算是阻拦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念你的好,只会怨恨你。”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这件事成了,除掉他们,以后福晋还能做您的好人。”
“到时候,说不定暄妍格格就记在您的名下了!”
“四爷也会每日到您这里来了!”
令妤道:“不行,趁着现在没酿成大错,我要制止这件事!”
“回头,我会跟姐姐去说我做的,无论姐姐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撞见了宜修。
宜修见她行色匆匆,面色着急,一问才知道她干了什么。
两人迅速赶过来。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宜修眯了眯眼。
若真是来不及了,她也要隐瞒下这回事。
如今府中都是她的人,齐月宾虽然是柔则的人,但是难成气候。
耿柔虽然曾经与柔则走得近,但只是个每天沉迷自己爱好的乐子人,自也不会关心这些事。
令妤正要跪下来,宜修就道:“你不用对我跪,这个跪你该对着吕格格。”
“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求得她的原谅。”
宜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说吧,你还做了其他哪些事情?”
令妤老老实实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了。
宜修微微叹气。
她不禁想起了当年令妤刚入府的时候。
天真单纯,毫不做作。
十余年过去了,人终究还是有变化的。
也是她疏忽了,这段时间没有关注过令妤的状态。
而且,因为她信任令妤,也从未对她有怀疑。
宜修道:“若是今日你我没来得及,你又当如何?”
令妤愣住了,过了很久,她才说:“自当以死谢罪。”
宜修抿唇。
令妤刚刚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想要争宠,看着宜修的表情,她突然想将他阿玛逼迫的事情也说出来。
姐姐会有办法的吧!
她抬眼看着宜修,“福晋,我额娘……”
“我阿玛因为宜妃娘娘的事情,对您和四爷怀恨在心,他用额娘的安危逼迫于我,所以我才……”
宜修皱眉。
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郭络罗家的事儿。
宜妃之死,乃是她自己作恶多端,自食苦果,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揭发了罢了。
郭络罗这莫名的恨意,实在是来的无理。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想想办法的。”宜修道,“你身边那个碧尘,断然是不能再留了。”
令妤虽然和碧尘有多年主仆之情,但她确实也不敢留她了,“只是,还请姐姐留她一条命,毕竟也伺候了我多年。”
宜修点头,“那就送去浣衣房吧。”
“这会儿吕格格该醒了,你去求她原谅吧。”
令妤目露心虚之色。
紧接着,变成了坚定。
罢了,她做的孽,她必须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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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盈风悠悠转醒。
她十分惊恐地坐了起来。
见到自己衣衫完好,仍旧是自己今日穿的那一身,绣球也在旁边侍候的时候,她心下才安定。
“绣球,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绣球道:“格格突发疾病,段大夫给您治好了以后就离开了。”
吕盈风松了口气。
看来,是段世霖将自己的药性用正常手段解了。
正在此时,令妤进来了。
“妹妹。”
吕盈风道:“你怎么来了?刚才不是还说闹肚子?本该是我去看你,怎么劳烦姐姐来看我了。”
令妤听到吕盈风这般关心她,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甚。
吕盈风见她神色有异,将绣球支开了。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噗通——”
吕盈风大吃一惊,连忙去扶令妤。
“姐姐你为何要跪下来?”
“这可使不得!”
令妤道:“对不起,盈风妹妹,那药是我下的!”
吕盈风大吃一惊。
从头到尾她都没怀疑过是令妤所为。
“我知道我这件事实在是错的彻底,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必须向你道歉,向你赔罪。”
吕盈风心中十分复杂。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唯一的安慰就是她的女儿,还有这几个姐妹。
10余年相处下来,她真的将她们当成了家人。
她心中有些冷。
她想到了段世霖。
若是她们在一起了……
吕盈风叹气。
她坐在那儿思考了好一会儿。
“你为何要害我?”
令妤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她隐去了郭络罗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说自己是因为嫉妒,是想要胤禛的目光更多的落在她身上。
“我一直都将你当做家人和姐妹。”
吕盈风开了口。
令妤张大嘴巴。
其实她也将她们几个人当成了家人和姐妹,可是她现在这样说,吕盈风会信吗?
令妤苦笑一声。
只怕是她们的姐妹情分到此尽了。
“既然是姐妹,我便允许你犯错。”
令妤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只听吕盈风继续说,“人总有一时半刻想岔了的时候,你若是等到真的出事儿了,再来同我说这番话,我必不肯原谅你,但你只是刚开了个头,便悔过了,作为姐妹,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吕盈风说话间,令妤已经是泪流满面。
“妹妹……”
“不过,”吕盈风话音一转,“我还是要罚你。”
令妤点头, “妹妹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就罚你日日给我做个点心送来。”
令妤破涕为笑。
她知道,吕盈风这是原谅了她。
“别说只做一个了,就是做10个,我也能每日给你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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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宜修感到颇为心累。
前世她一辈子都在争,都在斗,一直斗到了最后一刻。
斗争是后宅女人躲不过的命运。
不过郭络罗家的动向,她还是要跟胤禛说一声。
“四郎。”宜修斟酌了一下词汇,“我有一事想跟你说。”
“怎么了?你竟然这般严肃。”
胤禛将下巴搭在了宜修的肩头。
“你最近注意一下郭络罗家。”
“郭络罗?”胤禛沉吟了一下,“令妤有什么动作?”
“她说她阿玛因为宜妃对四郎心生龃龉。”宜修顿了顿,“令妤一得到消息,就告诉我了。”
“她倒是个懂事的。”
胤禛评价了一句,紧跟着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么看重宜妃,当年他家何不将令妤嫁给老九?我看那老登实在是糊涂了些。”
宜修听到胤禛这样说郭络罗大人,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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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妍最近总是能吃到好吃的点心,她便带去跟兄弟姐妹一起分享。
他们兄弟姐妹几人坐在一起,平日里倒也十分热闹。
弘时道:“听说,江浙那一带的点心才叫好吃呢。”
他塞了满嘴,然后对弘晖说:“大哥,你前几年不是要去游学吗?最后没能成行,如今应该也算安全了,今年大哥可要考虑再去游学?”
弘晖心中一动。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如今再去,总不会遇到刺客了。
弘晖特意去问过了年世兰,“世兰,你可要同我一起去游学?”
年世兰一听眼睛都亮了。
“那敢情好。”
在她与弘晖定亲之后,她额娘就总是跟她说,女子嫁人以后应当遵守的本分。
年世兰自然知道,女子嫁人了之后,便再不似现在这样自由了。
尤其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登基的人便是胤禛,而弘晖也会成为未来的太子。
年世兰跟着他入住了紫禁城之后,就少有出来的机会了。
若是幸运能跟着胤禛和弘晖一起出塞南巡,运气不好的话,一辈子只能守着那四方天地了。
如今有出去玩的机会,年世兰自然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