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不知有多久,泪也干了,周围悄无声响,甚至寂静也无声时,乞丐跌跌撞撞从暗处钻出来。
或许是夫人的牺牲为他带来了运气,在漆黑的山林中穿行时,乞丐再也没碰见什么妖兽和野兽。
但也因为黑暗,他迷失在了山林中,一直到两日齐出才找到方向。
站在山岗上,沐浴在朝阳中,呆滞的乞丐望着东方,脑海里全是夫人的音容笑貌,虚弱的身子顿时有了精力。
然而,待他踉踉跄跄回到妖城时,迎接他的却是满目的疮痍,还有呛人的焚尸炉,悔恨的泪水登时流满面。
他用从断壁残垣的家里找来的破旧衣服做了一个衣冠冢,日日夜夜守护在那里,浑浑噩噩的不知待了多久。
他有心随夫人一起去,捡起刀子时却下不去这个狠心。
就这样,愧疚与对自己懦弱的嘲笑一直在心里来回徘徊折磨着他,期待有解救之途让他解脱。
终于,在一次了度残生的果腹时,望着掺杂着沙石的饭粒,乞丐记起了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扬州炒饭。
带一碗扬州炒饭到墓前来!这成了乞丐为自己寻求的解脱之道。
于是他从到处是断壁残垣,正处于重建的妖城出发,沿着大道一直向南来到了小镇上。
幸好猰窳带着妖兽横行时让沿途山里的妖兽为之一空,不然乞丐一个人怕早成别人盘中餐了。
听罢乞丐故事,小胖子不由得放慢咀嚼的速度,仔细咂摸口中对于别人来说非常重要的一碗扬州炒饭。
莫夫人也在旁边教育他:“对别人至死尝不到一口的扬州炒饭,你难道不感动,不应该格外珍惜?”
小胖子点了点头,但看见他娘大口大口吃起来后方明白方才那番话全是他娘的套路。
他刚要奋起直追,莫夫人手指着他,威胁道:“感动!”
小胖子看着她双眸中燃起的新近出现的打儿子上瘾的火焰,急忙摇了摇头,不敢动。
余生听罢乞丐的故事,却有不同的感悟,因为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来:
恭喜宿主利用美食成功激发食客的悔与恨,初步领悟厨之道,厨神之路已经开启,目前进度为十分之一。
系统在后面还给与了余生一项奖励,大约是提高扬州炒饭这道饭的厨艺,但提升的不是美味,而是情感的表达。
对于余生而言,这只是个意外的惊喜,他现在目光放在了坐在乞丐对面的女鬼身上。
在乞丐说起他们的故事时,女鬼一直盯着他,神色由起初的漠然到乞丐头撞桌子时有些动容。
到后来,她面目的神色已经复杂到不是余生可以猜的出来了。
这时外面的雨更大了,“哗哗’的往下倾倒着,门前成了河,已经淹没客栈一个台阶,没过路人脚踝了。
客栈里面安静下来。
有的人看乞丐不起,有的人觉着乞丐情有可原,在生死面前,许多海誓山盟会城空,乞丐终究只是一凡人罢了。
乞丐用饭半截,肝肠寸断,不住的低声哭泣,哀叹,女鬼与他对视,目光不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天暗下来的时候,余生听女鬼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去,见女鬼伸手去抓面前的茶杯,余生急忙帮她移过去,斟了一杯茶。
别人觉着余生这动作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见干净的桌面上一笔一划的慢慢出现一行字。
登时所有人把脑袋围了过去,乞丐看到字后更是怔住了,“这,这是……”
那是女鬼蘸着茶水写下的一行字:好好活下去。
乞丐泪流满面,整个人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向对面的位子抓去,却抓了一个空。
在余生的目光中,乞丐的手直接穿过了女鬼。
“梅儿,是你?!我对不起你啊,我胆小,我懦弱,我该死,我真的对不起你啊。”乞丐疯了一般的哭喊着。
“我辜负了你,你打我,你杀我好不好,我求你,让我解脱吧。”深陷悔恨中的乞丐渴望解脱。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
“当啷”,乞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坐下推盘子,“这,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扬州炒饭,我找到了,我给你吃好不好?”
他低三下四,语气中满是渴求。
余生见女鬼站起来,又在桌子上写下一行字:“我从来不怪你,好好活下去。”
乞丐失声痛哭,有些许的解脱,于他而言,那句“从来不怪你”是最好的安慰。
不过余生看女鬼的神色,怎么也不像从来没怪过他。
女鬼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外,抬脚下台阶,钻入了雨幕中。
“等一下。”凤儿突然喊一句,追了上去。
她拦在女鬼面前,斟字酌句的问:“你,真,原谅?”
不愧是同类,女鬼居然知道凤儿要问她什么。
她轻启红唇:“真原谅如何,不真原谅又如何,事已至此,只希望他今后活的快乐。“
“你,还爱他?”凤儿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女鬼。
在她看来,乞丐已经做了这么对不起女鬼的事儿,女鬼早应该放下了。
“既然为他死,当然是爱他。”女鬼望着雨缓缓地说。
对于乞丐的贪生怕死,或许失望,或许伤心,或许觉着今生的爱不值,但爱就是爱了,不被任何因素所左右。
“难道爱的人不够爱你,你就不爱了吗?”女鬼反问一句。
凤儿摇了摇头,世上有许多痴人,明知对方不爱自己,却还爱的死去活来,甘愿为他肝脑涂地。
这也想来,女鬼的仍然爱倒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凤儿不知道,正因为爱,女鬼被伤的才最深。
因此在最后女鬼叹口气说:“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不要再碰见他。”
一旦碰见,不知前世的自己或许还会爱上他,现在身为前世的她一想想,就觉着心疼。
女鬼消失在雨幕中,不知去往何处,留下凤儿呆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咂摸着她的话。
“你耗费这么多天攒下的字,就为了问些这个?”余生站在雨中不解的问。
凤儿回头,见站在雨里的余生被雨珠避着走,“我只……”
“你说什么?”余生见凤儿开口,却只听见两个字。
凤儿又说一遍,嘴已经出不来声了,愣了一愣,凤儿懊恼的一跺脚,攒下的字用完啦!
“让你肆意挥霍,现在后悔了吧?”余生幸灾乐祸,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嘎嘎”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客栈里的鸭鹅居然在外面,顺着大雨在街上汇集成的河,欢快的游到了客栈前面。
“怎么没把鸭鹅关到棚子里去。”余生进了客栈问众人。
“这事儿是胡母远管的。”众人伸手一指,怪哉也在其中。
“我以为小白回来会去管他们。”胡母远见被众人指着,急忙找借口,“小白管他们多省事啊,叫一声就都乖乖回去了。我去管他们得多累呀,得斗智斗勇,还得防着它们毁我容,简直是世上最累人的活儿。”
“管个鸡鸭鹅还累人?”莫夫人抬头看他,不屑道:“那是你没结过婚。”
那才是累人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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