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人知道,双刃团曾经有一位姓钟的名医。
事实上,甚至包括赤剑团的许多成员,都是在钟医生的操刀下,完成了手术,他们对那个中年人并不陌生。
而现在,钟医生失踪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极有可能与沼泽地的那股叛军待在一起。再看到现在的一幕,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正当赤剑团的队长想要进一步调查的时候。
他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刚登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船上不止有着血腥味,还有着一股酒气。
现在,大尖牙的尸体边,有着打翻的名贵血色朗姆酒,和血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但味道还不至于这么浓厚。
之前就有成员报告过了。
这艘篷船使用的燃料是酒精,虽然有些可疑,但想来是之前乱箭齐发的时候,射穿了储备箱,让它们泄露了出来。
而他的体型壮硕,简直像是注水膨胀过,但肌肉流动虬结有力,让人毫不怀疑,里面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
一声轰鸣,钢架平台震响。
船舱炸裂。
但,眼下的这艘篷船明显是遭遇了变故——如果原本的燃油是被人窃取了,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呢?
“走!”队长当机立断,马上下令。
但其他的一些低阶帮众,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呸。”队长浮出水面,吐出一口水。
那是燃油!
酒气弥漫在空中,仿佛烈风都喝醉了一般。
即便是放在沙克族中,那也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一瞬间的光芒,显得像太阳一般明亮。
此刻只隐约能看见一个被火焰包裹的人形,以及发出身处地狱一般的哀吼。
如果不及时,那这就是一艘自杀式的火船!
难以想象,一个人类居然会壮实到这个地步。
铁皮棚屋的门开了。
随着巨人跳到船上,整艘篷船都经受不住他的压力,船尾翘起,快要倾覆。
有些刺鼻,但又仿佛某种不知名的花……
篷船顺着惯性,还在往赤剑团的腹地开去。
就在这时。
他浑身暗红绑带包裹,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一般——不,那就是干涸的血迹,巨人的每一次行动,绑带下都渗出血来,但马上又被高温烤干。
赤剑团成员们,被炸飞出去。
“等等,”队长忽然意识到,“拦住它!”
然而他毕竟反应及时,是直接选择撞碎了船板,自己跳了出来,而那些裹挟在身体上的火焰,在浸入水中后,也就自然熄灭。
他的面目焦黑,多有灼伤,显然是首当其冲。
但是它的味道,却完美隐蔽了篷船内部的杀机!
“嘭!”
赤剑团的首领。
火光照亮了他的身影。
这些人只是被划出了一些伤口,并无大碍,但此刻也只得跳入水中——因为整艘篷船,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翻滚出刺鼻的浓烟。
怪异的是,这个赤剑团的成员并没有叫他“老大”,亦或是“大头领”,而是直接叫出了代号。仿佛他们之间并不像其他的帮派那样,有着上下级的隶属关系。
大多数帮众现在泡在水中,围绕着篷船沉浮,默然地看着他们同伴的结局。
紧接着,船板下,原本用于调节浮力的空仓,燃起了明黄的烈焰!
暴露在空气中,酒精会很快挥发,无法储备这么久。
一个黑影佝偻着身,从中钻出,下一刻站立起来,却又身量高大,如同一個巨人。
除非是原有的燃油耗尽了。
一般情况下,大家不会使用酒精作为轮机燃料。
甚至有来不及逃脱的,还被困在篷船上。
但是为时已晚,他看到船舱的一个角落,忽然闪起一丝火苗。
“赤色剑客!”队长惊呼。
巨人竟是凌空跃出,像是一枚炮弹,跨越了无数人的身位,直接砸在了燃烧的篷船上。
然而此刻,除了血味和酒气,赤剑队长还闻到了另外的味道……
队长立刻意识到了。
夜幕笼罩,黑暗之中。
就连守在外面的帮众,都被碎木板击中。
赤色剑客听到喊声,瞥了水中的“下属”一眼,并不理会。
他迎着高温,大踏步向船舱中走去。
火焰舔舐上了巨人的身体,滋滋作响,但他浑然不觉,好像根本没有痛感,行动也丝毫不受影响。
一部分绑带被烧掉,露出下面狰狞的皮肤。
它们碳化脱落,但很快,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新的肉芽又生长出来。
恐怖的恢复力。
在赤色剑客走到船舱边时,一道横梁迎面倒下。
巨人按住了腰间。
下一刻,一道绯色的红光亮起。
焦化的横梁还在空中,就顿时如同烟花一样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巨人脚下的船板,也顺着刀光层层开裂,露出金属的船龙骨……呲,龙骨也从中断裂,切面齐整。
失去了承重结构的篷船,发出濒死的嘎吱声,眼看着就要逐渐下沉。
但赤色剑客脚下不停,直接迈入了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把他拉出来!”队长咬牙下令。
他们知道,赤色剑客是个怪物,恢复力异于常人,但并不是不会死,尤其是像火焰灼烧这样持续的、大面积创口,对他的身体更是一项沉重负担。
闻言,本已经逃离火海的赤剑团成员们,只得又纷纷爬上了篷船。
好在湖水已经浸没了大部分,不像最初那么危险。
片刻后,几个帮众忍着灼痛,架着一个浑身着火的巨人跳入水中。
整个过程,赤色剑客一声不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复一开始的威势,好似死了一般。
只是他的手上,还紧紧抓着两样物事。
队长游上前去,正要责怪,但他看清了“老大”抓着的是什么。
“这是……”
一个是一大团干燥的菌茸,内部孔洞疏松,已经闷烧了一半——在没有点火工具的时候,沼泽民们常用它用做储存火种的工具,有时候里面的火星甚至能几天几夜都不熄灭。
然而,作为赤剑团的一员,他还知道。
在沼泽忍者的改造下,用它配合引燃物,他们甚至能计算操控燃烧的时间,就比如延时点火。
这是在水部落传承了无数年总结出的经验智慧。
当然,也是秘传的暗杀技巧。
刚刚,想必就是它点着了暗藏的燃油。
而从消耗的程度看,行凶者早早就布置好了这些,肯定已经离去,即便想要追捕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另外一样东西,则更加明显了。
——一顶沼泽忍者的呼吸面罩,锈迹斑斑,沉默死寂。
赤剑团中人更加不陌生。
只是以往见到,那都是在战场亦或是死人的头颅上。
“赤色剑客……”队长试探着问道。
巨人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神采。
“咔!”
他的手掌用力,钢制面罩竟是生生凹陷碎裂。
“影人……”
赤色剑客开口,语气空洞,又像是带着怨毒。
他被火焰烧得碳化的脸,被嘴角牵动开裂,流出浓浆一般的血来。
……
……
“呼!”
鲨鱼村的某处,一个墨绿色的人影露出水面。
【游泳:38→40(专长)】
路梦爬上岸边。
游泳,全方位消耗体力的一项运动,几乎整个后半夜他都泡在水中,可以说相当辛苦了。
但人有时候就得逼自己一把。
像是【游泳】这项技能,平时没有生死危机,再怎么训练那也是像玩一般,效果自然是比不上时刻警惕、压榨潜能的现在。
路梦捋干头发,遥望着身后的大泽。
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什么,但他可以想象出一些鲨鱼村里面的情景。
大尖牙的死讯,今夜暂时不会传到大黑眉与伊尔斯的耳中。
但光是联合城武士的死亡,就足以让黑色转换者焦头烂额。
至于他送给赤剑团的礼物。
则是之前从影人小姐那敲诈……讨来的一点妙妙小道具。
而这所有的一切。
都足以将矛头导向当前鲨鱼村的大敌——“沼泽忍者”。
一次怀疑,那只是虚无缥缈的推测。
但如果所有的事实,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便是再心思缜密的人,都不可能忽视这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虽说吧……他现在和影人小姐算是盟友。
但这是必要的。
重点是,要完全撇清“路梦”和这件事的关联;至于影人,早就洗不白了,黑锅多得足以开铁匠铺,再来一点也不愁。
加上水部落中人还没有潜入鲨鱼村。
即便是引起警惕,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危险。
相反,还可能让影人小姐更坚定认识到,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样,即便大格琳再想分化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路梦回过身,脚下踩着淤泥一深一浅。
手中拖着的月刃刀,则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与月光下青年的倒影重叠在一起。
他心想:‘还有一个变量……’
反蓄奴者们。
他们的刺杀,是一切的源头。
一开始的确让伊尔斯误判,把锅甩给了自己这边。
如果后续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那么帮众们的搜捕方向就会错误,让不存在的‘沼泽忍者’分担一些压力。
这套路,和路梦前期使用的完全一样。
不知道,这策略是不是对方有意为之……毕竟鲨鱼村与水部落的敌对,在如今的沼泽地,不算什么新鲜消息。
但是,他不是影人小姐。
要想用这一招来坑自己,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路梦不会白白背这个黑锅。
干脆借着由头,把事情闹大,如此那两个反蓄奴者,说不定真的会被当成沼泽忍者来搜捕……而他们的行动,又从另外的角度佐证了伊尔斯等人的猜测。
陷入路梦的有意引导之中。
对方‘得偿所愿’,自己洗清嫌疑……也算是双赢吧。
不过,路梦对反蓄奴者们同样很感兴趣。
在自己与鲨鱼村的对抗中,对方处在中立位;但现在有联合城插手,他们未必没有共同的敌人。
并且,他知道反蓄奴者的底细。
作为对抗联合都市、神圣帝国乃至一切奴隶制的组织。
对方的势力,可不是沼泽地能比的。
另外……反蓄奴者的领袖锡拳,是一个机械生命。
也就是骨人。
但和其他那些苟延残喘、甚至会为奥克兰教徒猎杀的骨人不同,从上古时期到现在,锡拳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是其中的一代传奇。
最重要的是,和其他的远古领袖不同。
锡拳能够与人沟通。
这可太罕见了。
对于这样的势力,如果能现在就结一个善缘,对于路梦后期的发展,无疑大有裨益。
至于要如何帮助他们,那也很简单。
明天一早,当所有的消息披露。
猎犬帮无疑会联合沼泽地所有的帮派,对‘沼泽忍者’(包括反蓄奴者)进行全城搜捕;剥皮人,也有机会成为行动的一员。
到时候,只要比其他的帮派,更早找到那两个反蓄奴者。
就算是成功。
路梦在心中拟定了几个可能的地点。
当然,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
对方想必会非常警惕,找到他们的难度不小。
更重要的是,如何获取信任。
路梦站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一甩长刀。
水珠从月刃上滚落,不留丝毫痕迹,甚至都不需要额外擦拭。
这时,他身后的大泽中传来一阵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出水了。
路梦并未紧张,而是撑着长刀向后望去。
“副头领。”
一道机械音传来。
只见一个铁灰色、额上带着三个小摄像镜片的头颅,从水中冒出,冲着路梦点了点头。
骨人索拉。
他一步步向岸边迈来,身形逐渐出水。
当金属的腰身露出时,可以看到他的两只机械臂上还拖着一张大网。
网中,是一块块甲片。
最大的那一块胸甲上,烙着联合城的蓝色雄鹰徽记。
——拆卸下来的武士重铠。
“辛苦了。”路梦笑道。
他并非真正的只身赴宴,这只是一个幌子。
如果剥皮人的心腹都到场,唯独少了索拉这个骨干,无疑会惹人怀疑,产生多余联想。
骨人的身体沉重,无法游泳。
然而,他们却是可以在水底行走,如履平地。
深潜其中,更不用说为人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