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
“门没锁。”
安北推门进来:“老师,您找我?”
副所长钱忡忡点了点头。
安北左右张望了一下:“老师,您的房间怎么这么凉快,开空调了吗?”
钱忡忡叹了口气:“薪静自然凉。”
安北不禁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在说什么。因为当年翻修宿舍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钱忡忡的工资一次都没涨。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
钱忡忡抬手:“坐吧。”
安北顺从地坐到钱忡忡对面。
他是发自内心地尊敬钱忡忡,因为他觉得钱忡忡可能是全联邦对古神了解最深刻的人。不管他提出什么问题,钱忡忡都能回答一二,而且都有理有据,不是胡编乱造。
古神是危险的生物,每多了解祂们一点,就能在将来减少一分接触祂们的危险。所以安北很感激钱忡忡对他的悉心教导。
安北目光灼灼地等待钱忡忡开口,但钱忡忡却仿佛全然未觉,慢悠悠地弯腰从茶几下取出一套茶具。
安北的目光顿时变得凝重,他忽然意识到钱忡忡这次喊他来应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讨论,不然不会有如此礼遇。于是他没有丝毫不耐,面色与姿态都更加恭谨,默默等候钱忡忡泡茶。
房间变得安静,水声格外清晰。
八十度左右的沸水从壶嘴飞入盖碗,让微凉的杯身被浸热,然后把里面的水倒进公道杯,再将公道杯里的水倒入两只茶杯。
这一步叫温杯。
钱忡忡默默将几只茶杯里的水倒进水盂,然后拿起一只盛着少许茶叶的竹片,用金茶匙将上面的茶叶拨进盖碗里。
这一步叫投茶。
投茶之后,再次倒水。盖碗中飘起袅袅白烟,浓郁的茶香从盖碗里溢出,很快弥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头泡茶的茶味太浓不宜饮用,所以钱忡忡把这杯茶水也倒进了水盂里。
这一步叫洗茶。
到了这时,泡茶的环节已经过去大半,可钱忡忡依然只字不言,这让安北倍感压抑。
老师到底要说什么?
安北平静的心开始有些焦躁。
似乎是察觉到安北焦躁的情绪,钱忡忡终于开口了:“安北,我从前有没有对你讲过,其实茶叶是一种古神祭品?”
安北怔了一下:“没有。”
钱忡忡慢悠悠地说:“有些古神酷爱喝茶,所以把茶叶设置为自己的祭品,让信徒采摘最好的茶叶供奉自己。如果不能让古神满意,信徒就会被古神插在茶树上。”
安北皱眉:“这太残暴了。”
钱忡忡笑着摇头:“的确太残暴了,古神很少有善待信徒的。但古神对自己的同类却不同,虽然互相征伐,但就和人类历史上的战争没什么两样。”
安北眼底有些困惑,他感觉钱忡忡话里有话,可他却听不出来。
钱忡忡没有继续说,而是提起茶壶再次朝盖碗中倒水。这一次的茶可以喝了。钱忡忡把盖碗里的茶水滤进公道杯,再用公道杯把已经除去茶叶的澄澈茶水分进茶杯里。
钱忡忡把一只茶杯端到安北面前。
他温和地说道:“请用茶。”
神眷者的体质让安北可以忍受八十度的高温,于是安北就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而又暗蕴奇香。
安北赞叹道:“好茶!”
钱忡忡的脸色却唰得黑了下来。
“孽徒!”
“茶是这么喝的吗?!”
安北尴尬地缩了缩头。
茶水,它不也还是水嘛......
钱忡忡长叹:“我就不该给你泡茶喝。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我还要给自己添堵,人间不值得啊。”
安北傻笑了两声后问道:“老师,您别吊我胃口了,到底怎么了?”
钱忡忡向后瘫靠到沙发上。
“安北,特别事务应对司要重组为戮神司,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北挠头:“名字有点儿玄幻。”
钱忡忡瞪眼:“除了这个呢?”
安北欣喜道:“我变相升职了!”
这个孽徒......
钱忡忡揉了揉太阳穴。
“你不觉得联邦的杀心太重了吗?”
钱忡忡盯着安北的眼睛问道。
安北眼底浮起困惑:“杀心重有什么不对吗?古神复苏后肯定想发展信徒,而发展信徒就是要奴役联邦公民。双方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钱忡忡摇头:“矛盾当然是不可调和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和古神全面开战的后果可能是联邦承受不起的?”
安北抿起嘴唇。
他知道前段时间有一个刚刚复苏的古神在伏羲军团眼皮子底下溜掉了,直到现在也没被抓住,说不定已经在哪个角落里开始传播信仰了。
安北思索了两秒后辩驳道:“伏羲军团的失败只是因为联邦想要活捉古神做研究,如果直接投放空间炸弹,那个古神肯定跑不掉。”
钱忡忡叹气:“就算空间炸弹能炸死古神,联邦有多少颗空间炸弹,又有多少可以投放空间炸弹的战舰?如果同时有两位数以上的古神复苏怎么办,如果古神复苏在行政星球又该怎么办,这些你考虑过吗?”
“古神应该不会一次复苏很多吧?”安北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缓慢说道,“而且我也没听说过哪颗行政星球上有古神遗迹?”
“仅现在已经探明的古神遗迹就有三千多座,每年仍有二十座以上的新增,所以古神的总数量可能会超过一万。”钱忡忡声音沉重地说,“而且有十几颗行政星上发现了古神遗迹。”
安北听得呆住了,这位些东西都是他之前不知道的。如果真是这样,联邦可能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挑战。他的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钱忡忡叹气:“你现在还觉得联邦对古神态度强硬是好事吗?”
安北挣扎道:“如果古神只是零散地复苏呢?这样我们就可以逐个击破,杀一个再杀一个,迟早能杀完。”
钱忡忡皱眉:“那么如果不是呢?”
安北这次终于沉默了。
他知道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是一种愚蠢的想法,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破局方法。
他忽然恍惚了一下。
老师对我讲这些,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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