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是必然的,在张辽的令旗下,所有军马都冲出去了。
曹丕早迫不及待,惨烈的战场成了曹昂麾下的独角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亲率虎豹骑追击,这支老曹花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第一精锐果然不负所望,战力惊人,呼啸而过,只留下满地的死士。
老曹对小老弟还真好,曹昂有点羡慕。
不过转头他就去了伤兵营,陷阵营的锐士不管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已经不能动弹,无休止的挥舞陌刀,体力早已耗尽,到了最后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支撑。
他一边救治,一边流泪,给高顺、甘宁、文稷等人下了死令,一千陷阵营,一个不能少,被斩掉头颅泄愤的也要拼凑起来,马驮人背他们离开了这片战场,在远处焚烧成灰,小心的将骨灰包好,这是要带回曹家庄的,无论是否有家人健在,都要落叶归根。
由于心情低落,曹昂没有参加庆功宴,默默坐在帐中听取着高顺的汇报,一千人只剩下六百八十九,其中身负重伤者还有三百多,不知能救活多少,其余也人人负伤,只不过性命无碍。
听完这个数据,曹昂久久无语,陷入沉痛之中,不过片刻后就抹掉了眼角水迹,起身赶往伤兵营,继续救人。
忙活了两日,除去救不活的外所有伤兵都被包扎完毕,血腥厚重的伤兵营地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脏破的战甲全被拿出去烧了,每个伤兵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由于千里奔袭准备不足,他们有衣服穿,曹昂等就只能光着膀子了。
“主公,水不多了。”张先前来禀报。
曹昂叹了一声道:“不多也要给他们用,流了那么多血,不喝水都会死。”
“按照往常这样的情况,这些伤兵任由自生自灭即可。”张先隐晦的劝说。
曹昂瞪起眼珠,脸庞狰狞扭曲:“放屁,老子没死谁敢这么做,烧水给他们喝,今晚很关键,撑不过就撑不过了,吩咐下去定时唤醒给水,哪个敢不遵老子回去杀他全家。”
“末将这就去办。”张先跑去传令了。
“公子,你这是何必呢,此战乌丸元气大伤,却未死绝,势必还有一战的,就怕水会不够。”张绣也忍不住劝说。
曹昂瞪了他一眼,道:“人活着得有意义,死也要有价值。哪个军人不为封子荫妻,不为轰轰烈烈,他们不畏生死千里迢迢来杀敌,难道最后要死在自己人眼下?”
“这样太不值了,我们活着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放弃袍泽,我曹昂做不到。”
张绣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这时候贾诩过来把他拉走,告诉他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为公子博个好名声。
一夜功夫,活下来的伤兵很多,有陷阵营、虎豹骑、屯田营的将士也有其他同袍,他们听了贾诩传开的曹昂之言,无不感动落泪,纷纷表示想跟随曹昂。
第二天,曹昂前去看他们的时候,一众人挣扎着叩头表示甘心追随,曹昂受宠若惊,但立刻又气急败坏的呵斥伤兵:“行军打仗远征外敌,你们是英雄,让你们活下去是我的责任,说什么狗屁感谢,给老子好好养伤,回去后接着做好汉子!”
搞定这帮不知死活的伤兵,曹昂这才去大帐应卯,他到的时候所有将领都到齐了,可他不看任何人脸色,光着膀子独自坐在末尾,老曹真想斩了他,今早听到典韦汇报的事情后他很矛盾,想赞扬,但理智又想臭骂多管闲事,尤其是现在还迟到,且是赤着膀子,成何体统,按军规真该砍了他,若是以前的曹昂他真可能这么做,但现在是自己看重的长子,因这点事砍了未免小题大做了。
狠狠瞪了曹昂一眼,老曹这才扫视众将道:“我们接着说。”
“乌丸大败,但根基未断,蹋顿、楼班皆活着,龟缩柳城,只斩了一个乌延,虽说其余大小王的人头不少,可他们地位始终不够,今日我意进军柳城,拔掉这颗钉子,不过鉴于刚刚诸位的提议,决意只此一战,胜败皆退军。”
“主公英明。”
老曹落寞道:“可惜此次是千里奔袭,不然做足准备定能一举扫平草原,封狼居胥重现卫霍功绩,令塞外屑小皆知我大汉天威!”
“主公,此战过后塞外数十年内再不足为虑,功绩已可媲美卫霍,目光毕竟还是要放在中原。”荀攸开口劝言。
老曹点头道:“此战过后需休养生息数年,倒是便该荡平刘表、刘备等人了。”
眼看老曹要散去众将,程昱起身道:“主公,昱有一事要说。”
“但说无妨。”
“昱要主公责令大公子马上停下他做的事,所带之水一日间几乎被他消耗殆尽,今年天气渐热,草原雨水又少,这般下去如何保证大军返回?”
帐中众人神色各异,显然今早他们都得到了消息,武将们很难开口,平时在特殊情况下的确是惯例执行自生自灭,他们不过问也不提,但现在有人打破惯例,已经救下了不少袍泽,将一切摆上了台面,此时他们很难再开口,如果反对恐怕当天手底下的兵就会哗变,可不反对……
头疼。
老曹揉着脑袋很无奈的望向曹昂,可他眼观鼻鼻观心,竟然置身事外。
“此事……”
“此事的确是我所为,而且我还打算做下去,袍泽之谊不可丢,也丢不了,对不起,我学不来诸位的冷酷无情!”曹昂忽然长身而起。
“大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呵呵,不拘小节?人命可不是小节。”
曹昂冷笑,再不理会帐中众人,迈步走出,身后众人神色复杂,就连老曹要发作最后都化作了叹息,摆摆手道:“下去准备吧。”
诸人散去,老曹一个人待在营帐内,脑海中曹昂与曹丕的身影交错变幻,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一个得众臣拥戴,当然所谓众臣大多出身士族,上下关系都不错。另一个则屡创奇迹,凭借自身每每立下大功,而且眼光独特,从贾诩到张辽、高顺,每一个都是不世之才,甚至就连奇才郭嘉、荀彧都与之交好,只是这性子……
又是头疼。
老曹只能用自己还壮年来安慰自己,再看看吧。
柳城,蹋顿、楼班、袁谭、袁尚狼狈回城,相顾无言,夕阳下身后好像拉着无穷无尽的血幕,一战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底蕴,之后该何去何从?
楼班看着袁谭两兄弟,目光变得不善,示意蹋顿。
蹋顿虽然很气他扔下自己逃跑,但此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明知是他想除去这对兄弟向曹操投降,忍不住暗骂愚蠢,可面上还满带笑容,道:“我等已将曹操得罪死了,已无退路,必须凝聚一心。”
楼班收起心思,但随后又愁闷道:“现下该如何?”
一言出,全都沉默下来,蹋顿也无计可施,只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行就死守城池。”
“不可,必须早作打算。”楼班反对,蹋顿垂着头目露凶光。
就在四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支羽箭飞射而来,嘭的一声钉在了城门一侧。
“谁!”四人猛地抬头搜寻,可毫无踪迹,根本不知道箭从何处来。
散开士卒搜寻一无所获,蹋顿上前拔下羽箭,发现箭身上有一布条。
展开,四人探头来看,只见上面血淋淋的写着:“死守必亡,出城难逃。”
刺目的血色,四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看下去后却渐渐舒展开来,到了最后,四人鼓掌道:“好计谋,曹军缺少补给,若此计成功,当能大破曹操,到时便可挥军入关,甚至夺取幽、并等州之地。”
“明日曹军就要过来了,今晚我们就为他们好好准备,让他们尝尝我等的厉害。”蹋顿大笑道,其余人也放肆大笑,随后柳城全力开动起来,按照神秘布条上的计谋筹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