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我带……”
卖报的老人摆了摆手,阻止了奇猜继续说下去,随即冷冷地说:“我说过,有生之年再不想看见你,还不给我滚!”
安静香双眼一红,豆大的泪珠瞬间滑落,也不敢有任何辩解,转身就要离开。
奇猜大是着急,不过可能很害怕这个老人,所以也不敢再说什么。政养却拉住了安静香。在他看来,这老头有点不近人情了。不管如何,人家过来看你,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骂人吧?以前看他孤零零地卖报纸还觉得挺可怜,想不到居然如此强势。
老人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政养身上,稍微思索后呆了呆:“是你?”
“老爷子记性很好。”政养哈哈一笑。
老人翻了翻白眼,摆了摆手:“怎么了?又想买报纸?今天我老人家可是全卖完了。”
政养嘿嘿一笑:“老爷子您一般都喜欢别人站着跟您说话吗?我可不是很喜欢。”
老人愣了愣,随即挥了挥手:“坐吧,陪我老人家喝两杯。”
奇猜大喜过望,急忙起身准备了两副碗筷。政养当然明白老人的意思,径自坐下后,拉着安静香坐在自己身边。老人重重哼了一声,看来对政养自作主张让安静香坐下大为不满,不过并没有阻止。
奇猜也是机灵,见老人没有进一步反对,急忙再次给他的酒杯斟满了酒,才小心翼翼地说:“大哥何必如此执著?这么多年过去了,静香已经知错了,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她终究也是……”
老人摆了摆手,一脸肃容:“话不能这说。想我林正英在江湖上也算一个响当当的男儿,头掉下来也不过就是碗口大的一个疤,怎么能容忍如此有辱家门的事情?”
政养有点听不懂了。老人的意思好像安静香做了什么不能容忍的事情,还有辱他们的家门。问题是,安静香姓安,这老头姓林。关系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
安静香一直默默无语、两眼含泪,显然默认了林正英的话。
“话虽这么说,但是……”
“不要再说了。”林正英摆手阻止了奇猜继续说下去,扭头看向政养,“小子,你不会也是她请来帮着说情的吧?如果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开口。念在你上次帮过我,虽然我并没让你帮我,不过好歹也算是欠了你的情,所以才会请你坐下来喝酒,否则立刻给老子滚蛋!”
政养忍不住眯起了双眼,闹了半天,自己上次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不瞒老爷子您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你们那些事也不感兴趣。”政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笑,“不过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说句公道话,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老爷子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你都不明白事情的原委……”
“不明白又如何?”政养挥了挥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爷子您就能保证这一辈子没犯过错吗?犯了错可以改嘛。如果您敢拍胸口说,您这一辈子没犯过任何错误,您才有资格去要求别人不犯错误。做人可不能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总不能每天拿着尺子到处去量别人的错,而对自己的问题视而不见吧?”
林正英呆了呆,旋即冷哼道:“我什么时候是这种人了?”
“是与不是,一看您刚才的表现就知道了。您都不给我师母一个辩解的机会就开口轰人,难道这不是问题吗?”政养嘿嘿一笑。
林正英大感为难,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被这个小子的话套住了。很简单,如果他现在继续不依不饶地轰安静香走,那自己就是这小子口中所形容的那种人,如果自己静下心来听她解释,他又不甘心。
奇猜急忙冲着政养喝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哥岂是你口中说的那样的人!其中的原委你根本就不知情,胡言乱语什么!”
“小子没有什么见识。”政养淡淡一笑,“却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道理。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犯了错。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年纪,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要多,我想,这点生活感悟您还是应该有的。”
林正英呆了半晌,苦笑:“居然被你小子绕进来了。不过我老人家的事情向来也不是一个阿猫阿狗就能随便置评的,你至少该告诉我你是谁吧?”
“政养。无名之辈,老爷子如果觉得我分量不够,不说也罢。我对你们那点事还真不感兴趣。”政养有点郁闷,他记得上次雨中这个老头应该听到过自己的名字,没想到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林正英和奇猜两人听到“政养”二字时,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扭过头来,林正英肃容道:“原来是前段时间成功解决了医科大学问题的风水师政养。”
“老爷子居然还关心这件事情?”政养呆了呆。
林正英笑了笑:“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半个同行,也罢……我就破例跟你说说,你来给我评评理如何?”
政养不置可否,不管怎么说,能从侧面了解一下安静香,他也不排斥。不过相比起这些,他对林正英的职业更感兴趣,半个同行,会是什么职业呢?
安静香表情比较复杂,欲言又止。看样子有心想阻止林正英说下去,又担心人家翻脸,索性闭口不言了。
林正英扭头看向奇猜,又看了安静香一眼,长长一叹:“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跟这位政养老弟聊聊。唉……”
安静香尽管不乐意,不过最终在林正英严厉的眼神之下离开了,往里面的院子走去。
确定两人离开之后,林正英仔细打量了政养一眼,长长一叹:“想不到解决医科大学问题的风水师居然这么年轻,我们这些人都老了……”
“老爷子似乎很关心医科大学的问题?”政养小心翼翼地问,因为他发现林正英的语气很落寞,表情也极度失落,好像勾起了某种伤心的往事。
“我当然关心。”林正英冷哼了一声,“这辈子我剩余的生命都会关注那里。”
“老爷子这话我不是很明白,能说清楚点吗?”政养脸色一正,直觉告诉他,这老头能告诉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既然解决了医科大学的问题,应该发现了那里的一些秘密吧?”林正英不答反问。
“我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不过有些事情还在考证当中。比如说那里不只是单纯的风水问题,还有一些人为的因素。”政养没有隐瞒,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遇到了一些龙三那样的奇人。和这种人打交道,最好是不要有太多的隐瞒,否则会把事情弄糟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医科大学教学楼和宿舍楼改建的地址会选在那里?”林正英苦笑摇头。
“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如何解决问题?”政养点了点头,旋即又好奇地问,“老爷子您不会也知道吧?”
“我如何会知道?”林正英苦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老头子我,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政养犹豫了少许,见林正英一脸期望,于是将自己发现医科大学的问题的始末、自己的解决方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哪里想到林正英却越听越惊,最后居然忍不住大力拍打着餐桌,痛心疾首道:“造孽,造孽啊,想我林正英一辈子光明磊落,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逆子,活该我这辈子要做孤老……”
政养对林正英如此反常的举动大为费解,这老头子居然比自己还疾恶如仇?
林正英大灌了一口酒,大是无奈地说:“你一定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其实很简单,虽然我之前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我知道当年是谁建议将宿舍楼和教学楼建在那里的。”
“是谁?”政养大为震惊,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线索。想不到今天无意间陪安静香过来,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自然大为振奋。
“是我那不成气候的忤逆子。”林正英长长一叹。
“什么?您的儿子?那他现在在哪里?”政养亟亟追问,之前他一直怀疑和林楚有点关系,毕竟涉及了文玉龙,现在听老人这么一说,好像还另有
隐情。
“死了,和他的媳妇一起死了,快十年了!”林正英又端起了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是怎么死的?”政养大为动容。
“还能怎么死的?作孽太多了,得到了报应。”林正英冷笑连连,不过政养敏锐地察觉到老人心中的悲哀。
“难怪老爷子您总是在医科大学附近卖报纸,原来是因为那里曾经和您儿子有关。”政养恍然大悟。
林正英惊讶地看了政养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我之所以一直在医科大学附近卖报纸,是因为这十年来医科大学的自杀问题都发生在宿舍楼那一片,很巧合的是,那里宿舍楼的选址又是当年建筑公司请我儿子去看的,所以我很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很可能和我儿子当时看风水选址有关。可惜我这么多年来,因为能力有限,始终都无法看透其中的玄机。明明知道那里的风水有问题,却想不出半点办法来。今天听你这么一解释,原来这个臭小子当年早就发现了医科大学的大问题,最不可饶恕的是,他居然不揭穿,而是帮别人害人!”
“老爷子您没发现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行,是那里的布置实在太巧妙,之前也有高人布置了阵法,如果不是再三查看,根本看不出来问题。”政养叹了口气,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林正英心中的无奈和痛心疾首,不由得对这个老头生出了一股崇敬之情。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林正英无奈一笑,“我倒不是对这点事难以释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我那儿子居然为了点钱财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
政养赞同老人的观点。如果他的儿子当初看风水看出了问题所在,然后建议选址在那里,那么的确天理难容。他儿子的风水能力可见相当了得,能看出医科大学教学楼广场暗藏玄机,要知道,当初连虚怀子都没有看出来,他政养也是几经周折才发现那里另有乾坤。可以肯定,他的儿子一定是界内大有名气之人。可让政养费解的是,国内著名的风水师中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姓林的。
政养想到林正英说起过他们算是半个同行,心中隐隐猜出了老人的职业。他试探道:“如此说来,老爷子您在国内风水界也算是大有名气了。”
林正英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看着政养苦笑:“你也不用拿话套我,有什么问题就开门见山吧。”
“我只是好奇老爷子您在风水上的造诣不如您的儿子,还有您的职业。”政养干咳了两声,被人揭穿了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他有点没面子。
“这不奇怪。”林正英丝毫不觉得惭愧,“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好像你政养一样,目前为止,国内有几个风水师能和你相比?至于我的职业,嗯……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吗?如果你见过,就应该知道我以前的职业了。”说罢,林正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檀木盒子递到政养面前。
政养接过木盒,好奇地打开,赫然发现里面有一个样式古朴的铜印。铜印的背上还镶刻着一条精致的青龙。他将铜印取出来,有种厚重的感觉。反过来看看背面,映入眼内的,是八个蝇头小楷: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