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茅屋外早已是泥泞不堪,听完故事的公主殿下坐在茅屋门槛子上不知何时睡着了。原本想要将公主殿下抱到床上休息的楚兰秀又将手缩了回去。
“那个,女侠,小的今日来给您送东西来了。”从不远处走过来了一辆马车,车夫看起来年级并不算大。
公主殿下悠然转醒说道:“麻烦了,还请小哥将马车以及这些东西带回去。”
车夫听得一头雾水,感情好啊,你在这玩我们呢啊。
“啊,女侠确定不用了?”
“嗯,不用了。”
“呃,那小的告退了。”
马车渐行渐远,公主殿下起身本想着给自己师父报个平安。却不料坐在门槛上太久,血脉不通,腿麻了,无奈,只得坐在原地缓解着。
“姑娘!”楚兰秀叫了一声公主殿下。
“无碍,腿麻了!”公主殿下拉低声音,顺势抬了一手自己的身体。
“姑娘,这二十两银子。”
“我昨日不就说了吗?你留着。不过既然你不打算走,那我也不好强求。这样吧,这二十两银子你和你妹妹去买块地也好,做些小买卖也好,只是别再偷了。”
楚兰秀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公主殿下见状也大概了解了这姐妹二人的顾虑,虽说来了此地已经十余年了,可终究还是外乡人。
“要是你觉得小买卖不好做,也无妨,从此南下前往金陵,虽说那里更是寸土寸金,好在我在那里还有些朋友。”
“姑娘,您费心了,只是我曾受恩公恩情,不得离开这里。”
“那你的意思是?”公主殿下眯着眼睛诧异的问。
楚兰秀也不知道祥说些什么,公主殿下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说道:“行了,我先回客栈,等会再来,你好好想想。”
楚兰秀见到公主殿下腿脚已然恢复,便送至门外。
头一天的雨下的属实不小,就算是公主殿下这般的武夫行动起来也是异常的缓慢。
客栈门外,吕毅昌看着刚从远方回来的徒儿,身影显得那么的落寞。
“徒儿?”
“师父,没事,我昨天在镇子外的人家来着,还望您放心。”公主殿下嘴角扯起了一丝微笑。
吕毅昌也不再追问。
“师父,咱们在这边在留几天可好?”
“好!”
“那师父,等下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嗯!”
师徒二人就这般走在这个小镇的大街小巷之中,虽说不算繁华,却也是十分的热闹。
有几个人昨日见过公主殿下,也都是低下头假装没见过。
“昨日之事,为师听说了。”
“师父,您觉得我做的对吗?”
“你心中有所愧疚?”
“并无。”
“那你觉得对吗?”
“徒儿,也不知道。”
师徒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半晌的功夫便是买了不少的东西,有些水果,有些肉食,还有一些不算名贵的绫罗绸缎。
这次公主殿下并未将师父留在客栈,而是一起带着前往了镇子外的茅屋之中。
距离茅屋还有段距离,公主殿下闻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气味。
吕毅昌眯起眼睛,一跃而起。
当公主殿下赶到的时候,茅屋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好在楚兰秀与袁秀月姐妹二人早早的被吕毅昌救下,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殿下见状,双手握拳,怒不可遏。
“师父,麻烦您好生照顾她们二人,徒儿去去就来。”
吕毅昌看着眼前的徒弟,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在废墟之中找到了一柄柴刀,捡起柴刀便想着镇子中走去。
小镇的祠堂之中,付庆升喝着茶,想着那碍眼的姐妹二人定然已经死在了那废墟之中,便不由得心生兔死狐悲的感触。
不多时,外面穿了了一阵的吵杂声,随后,一位身着黑色武服的年轻女子便站在了内堂的门口处。
“付庆升!”公主殿下眯着眼,表情冷漠的看着浑身颤抖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女侠,这是何故?”付庆升强装淡定,可手中的茶杯却发出了阵阵铜铃般的声响。
“我昨日说过吧,今日你家牌位会多出一人?”
“姑娘说笑了,我不是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将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对啊,是我不要的,可我今日想杀你,怎么办?”
公主殿下将柴刀轻轻的放在付庆升的脖子处,柴刀泛着淡淡寒气,付庆升已然是屎尿齐飞,不敢言语。
“姑娘,虽说这畜生该死,可看在我的份上,留他一命可好?
内堂外,一位身着儒家服饰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原本惊慌的付庆升竟然生出了些许挣扎的力气,竟是爬到了中年男人的脚边,高声喊着:“大哥救我。”
“既然你是他哥,那你替他死?”
公主殿下将手中柴刀指向突兀出现的中年男人。
“姑娘莫要动粗,我乃是一介读书人,只是有些事情还望姑娘可以听我细细道来。”
公主殿下已然没有了耐心。单刀直入,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动弹。
“姑娘这下子可能听我这酸儒说话了?”
中年男人依旧是不急不缓。
公主殿下却是直皱眉头,说道:“你想保他,那就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中年男人默不作声,只是从怀中掏出一物丢给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起来,便捡起那张泛黄的纸。
仔细一看,那张纸竟然是一张地契,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镇子外那座茅屋的位置。
公主殿下惊讶的看着这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忍不住的点着头。
“为何要她们姐妹二人性命?”
“未曾要过。”
“那那把火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见机行事而已,那座房子束缚她们姐妹二人太久了。”
“你如何安排姐妹二人?”
“姑娘不是想让她们跟着二位离开吗?这不就是最好的安排?”
中年儒士笑容平淡,仿佛终究将自己的心事放下了。
“为何你不亲自去与她们二人诉说?”
“那为何你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公主殿下一愣,自己这次出行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除了千苓谷的那些弟子与山主,就只剩下自己身边的师父了。
“你是何人?”
“我乃是一个酸儒,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公主殿下丢下柴刀,转身离去。
吕毅昌站在祠堂的大门之外,看着徒儿从内堂走出,便转身离去了。
吕毅昌离去之时,中年儒士从内堂走出,恭恭敬敬的向着吕毅昌离去的方向一揖到底。
付庆升纳闷的看着自己这消失了十多年的大哥,却突然感觉自己左肩处竟有一阵暖流,随后便是刺骨般的疼痛
中年儒士看着被自己一指刺穿左肩琵琶骨的弟弟,冷漠的说:“自今日起,你不必再去管家中产业了。”
回到废墟这边,姐妹二人早已醒了过来,妹妹袁秀月指着姐姐破口大骂。
“怎么了?”公主殿下问着自己的师父,不明所以。
“自己去听听吧!”吕毅昌叹了口气,转身不再看着姐妹二人。
“楚兰秀,我感激你带着我从西凉一路走到这里,我也感激你救了我一命,可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啊?咱们一开始到这边的日子如何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又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为了你,我本来是可以嫁出去的,为了你,我受了整整十年的白眼,每次出去购置东西都要往西走上二十里你知道吗?今天,咱们好悬没把命丢在这里,你还是不愿意醒来吗?那个老爷们要是想娶你,早就回来了。还至于等到今天?”
公主殿下听罢,便知道之前楚兰秀所说的不一定就是全部的真相。
“够了,你愿意嫁人,你去嫁人吧,老娘一个人在这,过得也不差。”
楚兰秀眼含泪水,对着自己的妹妹又说道:“你滚,滚去你那心上人的家。”
袁秀月凄惨的笑着,笑声仿佛是那鬼魅一般。
“楚兰秀,你不是不知道那家人视我如何物。别忘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公主殿下劝住二人,忍不住的问袁秀月到底怎么回事。
袁秀月抹了把眼中的泪水,开始说起了姐妹二人真正的往事。
那年,姐妹二人一路要饭要到此处,到了这附近的时候是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便在这户人家偷了点吃食,可没成想却被发现了。虽说是来偷东西的,可女主人见到两位姑娘如此落魄便也没有报官,反而是留下了两位姑娘。而这姐妹二人也并非是那游手好闲之人,第二天便到了镇子里去寻得一些个活计。
转眼间,姐妹二人在镇子里的豆腐铺子做些杂活,虽说赚不到什么钱,可是总是不至于挨饿了。也从那户人家中搬了出来。
这时那位书生出现了。
楚兰秀第一次与他相见是在一个清晨,书生出来想要买一块豆腐留作中午的午饭。以前总不相信什么‘一见即钟情,再见定终身’的话的楚兰秀第一次出神,帮忙的袁秀月见到姐姐如此作态,倒也不说什么,毕竟那时的楚兰秀才十七岁出头而已。
后来啊,经过多方打听方才得知这位读书人是进京赶考之后落榜而归,而他的妻子,便是之前救助过姐妹二人的那位善良的农家女。
姐姐楚兰秀得知此事之后,每日夜晚都是以泪洗面。
大周朝有法,成亲之后若是十年无子嗣,方可纳妾。
可书生与女子的儿子都已经两岁有余了,又如何纳妾呢?更何况,那女子温柔贤惠,两人更是少有的举案齐眉,又怎么能忍受有第三人的出现呢?
日子就这般的一天天过去了,女子突然有一日身患重病,卧床不起。而男子也为了照顾女子再无闲心出门考取功名。
姐姐楚兰秀这一日给书生家里送豆腐,看见书生抱着妻子痛哭流涕,原是那书生的妻子终究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
书生家中并无多余银两置办白事,索性便将妻子葬于山顶,日夜祭拜。
楚兰秀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便每日都前去书生家中替他打扫房间,烧火造饭。日子久了,两人便也算是暗生情愫。
本来是挺好的事,可这一天的豆腐不下心被东家淋上了些许的染布所用的白料。
也是这一天,书生亲眼看见吃过豆腐的小猫口吐白沫而死。
同样,也是这一天,书生疯了,丢下了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那开始,楚兰秀便带着袁秀月住进了这间屋子,而疯了的书生在临走之前到处诉说着楚兰秀杀了他的发妻。
原本并未有人相信,可时间久了便是再危言耸听的谣言也会有人相信,于是原本马上就能嫁人的袁秀月也被人退亲退了回来,理由仅仅是楚兰秀是她姐姐。袁秀月也大大方方的留在了楚兰秀身边。
本来袁秀月早就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可自己的姐姐坚持着要等书生回来,好好与他解释一番,这一等,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