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新自己找不来人,干瞪眼也没用。
晏景铖让他去找负责人。
范新在二楼拉住了巡视的Mr张,直接提要求:“我要看监控。”
Mr张看人下菜碟的功力一流,他认得来人,范少嘛!未成年的时候喜欢在山道上炸街,成年后反倒消停了不少。富人家的孩子也不是每个都上进,像这种不上进的,炸街就炸街,只要不杀人放火就行。
他一脸微笑道:“贵宾,请问您是因为什么事情要查监控呢?”
是啊,没有个正当的理由,想看监控,真以为半山会所是那种街边小店?
这可难不住范新,他小眼睛滴溜溜转,一副耍赖的口吻道:“我东西丢了,是不是你们侍应生偷的?”
苏珍久回到酒吧的时候,这里的人也比刚刚多。
南光桦的位置已经坐了其他人。
走得好!苏珍久彻底松一口气。
艾丽正站在吧台外取酒,看见她,点了下头示意:“跟上。”
艾丽带着她在酒吧里穿梭了一会儿,好容易闲了下来,跟她讲起八卦:“刚刚那位又正又阔气的先生,我送酒的时候,听另一个人叫他南生。”
苏珍久对南光桦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准备出个耳朵听,没有多大反应。
艾丽又讲:“会不会是那个南啊?”
苏珍久装傻。
艾丽手舞足蹈,却压低声音:“星澳竞的!”
南家最大的贝者场就叫星澳竞。
普通人和贝者场大多扯不上关系,聊起星澳竞,显得遮遮掩掩。
苏珍久抬了抬眉眼,不走心地“哇”了一声。
艾丽笑了笑,心想,果然是没见过多少世面。
她炫耀说:“其实星澳竞的南少也会来这里,昨天就来了,还带了个女明星,不太出名,烫的是空气刘海,笑死,现在哪还流行这种发型。不过,身材好好,男人嘛!都喜欢的。就是不知,这位南生和南少是什么关系?”南这个姓算稀少。
苏珍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想引她多说一点:“兄弟吧!总不会是父子。”
艾丽:“可是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苏珍久缺德快冒烟了:“那个南少难道长得像猪头?”
“没有猪头那么丑,就是普通人,不像这位南生比明星还要有型。”
苏珍久不想听她夸奖南光桦,像是很随意一样问她:“南少经常来吗?”
“一个星期总要来两次。”艾丽听出她的兴趣,上下打量她道:“你不要动歪脑筋哦,会被Mr张赶出去。”
苏珍久确实在动歪脑筋,在想怎么拍南向霖。
她仿佛听不懂艾丽的话,呆呆讲:“我为什么要动歪脑筋?”
艾丽撇嘴:“不是就行。”
这时,艾丽的对讲机忽然出声。
是Mr张。
“艾丽,留下两个人看场,召集剩余的侍应生集合,二楼桌球室有贵宾丢了东西。”
“收到。”
艾丽烦躁的要死,骂了句“衰”,又跟苏珍久道:“贵宾丢东西很麻烦的,要搜身,还要查柜子。”
苏珍久还不知道这事是范新为了找她搞出来的,要是知道她也会骂人。
她问艾丽:“去哪里集合?”
“等一下,我先去通知其他人。”艾丽说完,往酒吧中间走去。
等没人注意这边,苏珍久转身,朝楼梯间去。
她得把摄像头先藏起来。
以防搜身被搜到。
另一边,范新正在发疯。
他是被晏景铖逼疯的。
范新对着手机,很委屈地叫:“晏七,是你让我找人……”
范家的势力,又没有大到可以支使整个半山会所,那就只能撒谎喽!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晏景铖骂的很凶:“你人蠢没药医,医好也变白痴。就算找人也不能诬陷她偷东西。”
那是珍珍!是牵着他的手,告诉他“士可杀不可辱,别人欺负你,我和你一起欺负回去”的珍珍。
诬陷她偷,那就是辱!
珍珍翻起脸来……晏景铖突然失笑出声,他怎么忘了,她早就跟他翻脸了。
翻脸无情。
范新觉得他笑的好瘆人,赶忙认错:“我去解释清楚。”
他转脸道:“Mr张,先讲好,我续了三年的卡,你退费我也不收钱的。东西没有丢,我不是捣乱……”
一旁听着的Mr张好想骂人,连脸上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
他打开对讲机,又开始呼叫:“艾丽啊,不用召集人啦!”
苏珍久藏好摄像头回去,艾丽冲她招一招手:“不用集合,是乌龙啦!”
“乌龙?到底什么事情啊?”
艾丽摊摊手:“不知!”
苏珍久没有过度猜测,等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又悄悄取了摄像头回来。
好在,接下来没有多特别的事情发生。
半山会所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苏珍久这个工倒是只需要做满六个小时,晚上十二点下班。
她换好衣服要从员工通道出去,却与人走了迎面。
“先生……”
她以为遇到了酒鬼,抬头一看,竟是“熟人”,南光桦的秘书。
苏珍久是认得他的,但料想他不认得自己,于是道:“先生,这边是员工通道。”
江逸舟恭敬地笑了笑:“小姐,南先生请你过去。”
他也是刚刚才知晓,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仙仙小姐。
他同别人的认知一样,不是说她在国外养病?
苏珍久诧异:“你认得我?”
她不太高兴,原来南光桦早就认出了她,她还自以为自己的化妆术高明!
“听太太提起过。”
江逸舟没有见过苏珍久本人,但去过南家,见苏代茹的次数也不少。
苏代茹无疑是寂寞的,儿子不经常回家,女儿更不经常回家,自从膝盖出了问题,各家的聚会邀约,她也都婉拒了。
这不代表她没有其他消遣。
比如每一季高奢品牌的新款发布会,她虽从不去看现场,但品牌方会贴心地专程到南家为她再办一场发布会。
有一次,他帮南生回家拿文件,刚好听见太太和设计师讲:“黑的、白的、花色的,我们仙仙穿起来都有型。料子不可以太硬,我们仙仙是豌豆公主的。”
江逸舟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戴着大黑框眼镜的女孩,和那些黑的、白的、花色的昂贵晚礼服联系在一起。
苏珍久斟酌了片刻,没再说什么,跟在江逸舟的后面。
她从不在外人的面前和南光桦犯倔。
无他,体面。
江逸舟带着她从前门出来,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早就停在灯光的阴影里,后座的车门高高翘起,像是要振翅高飞的鹰翼。
南光桦姿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手肘倚着车壁,闭紧了眼睛,车子里有一股XO的果香味。
他冷白的肤色,红润饱满的嘴唇,刀斧雕刻般的轮廓,在黑色的暗影里,惊艳如妖魅。
苏珍久迟疑着没有上车,他们好像不是可以频繁见面的关系。
她想好了。
他如果讲:你怎么在这里?
她会说:不用你管。
或者他说:我送你回家。
她会说:谢谢,不用,我有人送。
可是眼前,他好像醉了,又好像睡着,一句话都不说。
苏珍久冲着南光桦“喂”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转身问江逸舟:“他喝了几杯?”
江逸舟摸了摸鼻子,心想,喝了几杯都不会醉。
他也不知道南生要做什么,但灵光一闪,意有所指地胡扯:“南生今晚没吃晚饭,又多饮了两杯……”
“所以……胃疼吗?”苏珍久还挺会脑补的。
但她不记得南光桦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南光桦刚回南家时,苏代茹心疼到不行,联想到南誉的早逝,再联想到他小时候糟糕的生长环境,专程送他去医院做了全面体检。
听说,差点连米青子的活性都要检查,最后是南光桦阴沉着脸不肯配合,这才作罢。
苏珍久认真的语气:“你要提醒他按时吃饭。”
这种虚假的客套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苏珍久见他面露难色,替他出了主意,“你告诉太太,让太太管管他。”
“太太倒是经常提醒……”后面的话,江逸舟没说。
苏珍久知道的,南光桦又不是她,苏女士一哭,会乖乖投降。
南光桦是个软硬不吃的臭脾气,他要是六岁就被找回南家,她一定会怂恿阿妈狠狠揍他,一顿不服,揍两顿。
可他十六岁才回来,很难管教的,野性不驯。
她叹了口气,钻进汽车里。
车门缓缓下移,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南光桦眼眸轻掀。
苏珍久没有注意到,汽车从半山会所的侧门绕过,那里聚集了很多人,她奇怪的“咦”了一声。
半山会所的侧门是供员工出入的通道。
此时,范新一手钞票,一手高举着手机,让视频那边的晏景铖一个一个认人。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每人一千块,女生过来,不要男生,大婶也不要过来啊!”
场面一度混乱。
幸好Mr张陪在一旁。
真不是他闲的发慌,陪两个富少瞎胡闹。
小费给的多,见者有份,有钞票为什么不挣?
每一班一共三十七个侍应生,二十个女生。
“当班的人都已经看完了,七少,我可以保证的,真的没有叫什么珍的侍应生。”
Mr张看了看手表,他也要下班了。
他怀疑这两个富少是不是撞了邪,监控查过的,根本就没有侍应生从范新的身边走过。
视频电话里,晏景铖神色不明,可能是通话延迟,好半天才传来他的声音:“多谢!”
“七少,再见!”Mr张依然挂着职业微笑。
汽车里,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苏珍久,终于想起了韩迁。
她低下头,拿着手机,手指挥舞:【Srry啊,我坐了别人的顺风车,你自己收工回家。】
韩迁给她发来了两颗地雷,表示他很生气。
苏珍久心说,她也不想的。
她转头去看罪魁祸首,正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眼睛,心里惊了一下,却若无其事地说:“醒了!”
说完后,她坐等他提问题。比如,她这样子是在做什么?
她是不怕南光桦知道,就是怕他回家跟苏女士告状。
眼前的人像是在面具上又加了层面具,一层是客气和疏离,再加一层更显陌生。
仙仙怎么可以跟他做陌生人!
南光桦不喜,用手指搓了搓苏珍久的脸,试图搓掉她脸上的妆容。
“做咩啊?”苏珍久拍他的手。
南光桦:“丑!”
苏珍久牙尖嘴利,火药味十足地讲:“关你什么事情!”
空气陷入了沉默。
前面开车的江逸舟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跟着南生做了三年事情,老爷子跟南生讲话是有商有量,太太跟南生讲话是温柔细语,大名鼎鼎的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要是苏代茹在这儿,肯定要做和事佬,什么兄妹吵架,早不和好,晚也要和好!
苏珍久告诉自己,深呼吸,不要生气,紧跟着说:“一会儿跟我回去拿皇冠,我家没有保险柜,放不下贵重东西。”
没想到南光桦这次很上道,居然点了头。
苏珍久的心情好了一些,也不想去追究他如何得知自己住在哪里。
南家没人知道的。
苏珍久显得心事重重,等到汽车稳稳停在她家楼下。
她面无表情下车,回头跟南光桦说:“跟上。”
苏珍久住的这条街,很有市井味道,是六十年代的老楼,外观很旧,内里改造的还算不错。
她住在四楼,没有电梯,公共区间的照明都是老式声控灯,十分不灵敏,有时需要很大声,灯才会亮。
到了门口,“等着”,苏珍久并没有打算让南光桦进屋。
她拿出钥匙开门,门口的声控灯忽然灭掉。
南光桦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着他。
苏珍久不知他要做什么,心跳快了几分,拿着钥匙的手指变得僵硬。
他“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一枚硬币抛向半空,在黑暗中翻滚,最后落入他宽大的掌心。
南光桦压低了声线,在她耳边问:“赌吗?”
低沉的声音仿佛会蔓延,撞到了她心底。
苏珍久挣扎了一下,还是问:“赌什么?”
“字还是花?我输,我拿走皇冠……”
“我赢,你请我进去。”
南光桦顿了一下,似乎是怕她不肯上钩,加大了筹码:“附加条件,我输,我会闭嘴,当不知你在半山会所。”
“字!”苏珍久道。
南光桦勾扯了唇角,捏了捏她的脸,似要惩罚她的急切。
“输了有附加条件,赢了也要有,这才公平。我赢,明日有个舞会,你要做我女伴。开吗?”
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苏珍久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
“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爸爸,为什么那些人输了那么多次,还要赌?”
南誉低下头,看了看女儿天真的小脸,“因为他们输红了眼,觉得自己下次一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