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生请放心,我知道自己领的是谁的薪水。”
南光桦下了楼,江逸舟还等在客厅里,一副经过剧烈思想斗争的样子,苦着脸开口。
南光桦挑了下眉,心里清楚这是在向他投诚,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堵住了江逸舟剩下的所有话。
他脱掉了塔士多,自有佣人上前接过。
黑色的领结也被他扯下,扔在了一旁。
江逸舟动了动嘴唇,面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他今日大受震撼,先前所有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今日全部得到了证实。
原以为南光桦是个妹控,如今看也确实是个妹控,但又跟他以为的妹控,不是一个妹控。
总之,他很凌乱。
南光桦不止他一个秘书。确切地说,一个总裁,会有一个专门的团队为其服务。
南光桦的秘书团一共有六人,分工各有不同。比如他,属于公私兼修,和跟在老爷子身边的齐秘书一样,不仅要处理公司的公务,还要负责总裁的私人行程。
是以,八千八百万的粉钻皇冠,是他举牌拍下来的。
后面的快递公司,是他找的。仙仙小姐的礼服,是他安排的。还有仙仙小姐那位朋友的邀请函,是他请人送的……
江逸舟比南光桦大了几岁,秘书团里还有两人比江逸舟年长,是以前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大约是老爷子担心孙子年幼,名为辅佐,实为监视。
起初的第一年确实是这样,南光桦不说过得举步维艰,也确实不算轻松,他才上大学,想要两年修完全部课程,还要去公司处理各种事情。
第二年,南光桦以一场漂亮的金融攻守战,让南氏成功避免了东南亚金融危机带来的冲击,他借此,名正言顺地进了公司董事会。
再往后,那些想要挟幼主而令天下的人,成功坐上了冷板凳。
爷孙之间的博弈,孙子的赢面渐大。
江逸舟也是渐渐从那时坐到了秘书团首席的位置。
他为此沾沾自喜过,认为一定是自己的能力比其他几人出众,后来才慢慢品出味儿来,或许是因为他还算出众,但更重要的是他足够听话。
现在,足够听话的江秘书半吞半吐,脸色憋得泛红,心里想的是好秘书守则:不管总裁做什么,他都是对的,哪怕总裁单恋他妹。
江逸舟的内心挣扎了许久,一个声音说,他老板不至于那么禽|兽,要搞不伦之恋。另一个声音说,就算仙仙小姐同他是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兄妹,可港澳的豪门圈要怎么看待他们之前的关系?
南光桦轻笑了一声,江逸舟以为他在意老爷子的雷霆怒火,还是继承权的旁落?
他抬起眼眸看了看楼上,淡漠的语气:“那些人都不重要。”
江逸舟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南先生的意思是,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其他人,都不重要!
啧,要是南向霖这么说,叫狂妄!可南
光桦这么说,嗐,那说得肯定是事实了。
江逸舟想想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他为九十几岁高龄的老爷子撸一把汗。
这事放在守旧的豪门,十分炸裂。
当然了,要炸也不在今晚。
江逸舟见南光桦没准备吩咐其他事情,自选了离主卧最远的客房,洗洗睡了。
这房子刚置办一年多,是在苏珍久毕业前夕办齐了一应手续。二层的小楼,占地不算太大,但胜在景美,依山傍海。
南光桦原以为苏珍久不喜欢呆在港澳,可他又不愿让她离得太远,深市便是最合适的地方。
他也知道,他想什么,苏珍久从不会放在心里考虑。
但有一样好,苏代茹会想他所想。
走了四年,她还是回来了。比他预想的,离得更近。
南光桦取出一支烟,夹在两指间,还在想她今日为什么不开心,或许是他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
说起来,他“栽”在她手里的次数不多,唯有一次,五年前。
“不是说去港大,为什么要选京大?”
“你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吗?”
“什么样的人叫普通人?”
“有完整的家庭,或相爱或不相爱的父母,家产不用太多,月光族也行,无病无灾的长大,上公立学校,大学毕业找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会因为加班头疼,会为了钱烦恼,但又不会忍饿挨饥。总之,就是不像你我这样处在两种极端……我想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像林怡芹那种,就是她想要的普通人的生活吗?
南光桦沉思良久,直到指间香烟燃尽,“我让你改姓弄哭你一次,你骗我没去港大……仙仙,一人一次,不如算我们扯平!”
苏珍久只隔了一晚再回港城,仿佛耽误了好多事情。
韩迁也去了深市,还没有回转,只给她发了一条“我去,真有料”的信息。
林怡芹酒醒后问她在哪儿,她回复了一句“港城”,那边发了个可可爱爱的OK表情包,不再言语。
苏珍久没问林怡芹准备怎么对付商兰,于她自己来说,商兰一个名气很一般的地方台财经主持人,她要是爆了商兰的料,没准底下一排的吃瓜群众问“这谁”。爆商兰的料,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她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认真想了想,工作室里没什么事情需要收尾,让南光桦直接送她回家,下午继续去半山会所做有意义的事情。
礼服、高跟鞋、珠宝,统统留在了车上。
苏珍久下了车,走出去两步,又转回头,仰着小脸跟南光桦说:“最近不要见面了。”见得太勤不好。
她有点小迷|信,就拿贝者这件事来说,她能赢好多人,唯独赢不了他……犯冲!
她最近做的事情需要幸运值加持,得离犯冲的人远一点。
苏珍久说完,也不管南光桦答不答应,这回是真走了。
江逸舟心说,原来当人心腹还要承受这样的压力。
他不太敢去看南光桦的表情,偷偷看了一眼,赶紧踩下油门,离去。
南光桦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微拧的眉,还是暴露了他有烦恼的事情。
苏珍久原打算吃过午饭去半山会所,刚刚点开外卖小程序,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了齐秘书发来的消息。
【小姐,老先生有事交代,约中午十二点亨泰餐厅。】
【好的,齐叔。】
苏珍久回复完,愣了会神,不快乐地想,她和那个衰仔果真犯冲!看,坏事情来了。
她不太想跟老爷子见面。
她与老爷子其实闹得挺不愉快,彼时,他想让她暂离港澳一段时间,这刚好与她想到了一处。
但老爷子想让她出国留学,她却是想彻底脱离南家的掌控。
留学的费用太高,她不想要南家的经济支持,那得在中餐厅洗多少盘子才行!
她瞒着所有人,报了内地好几所大学,最后去了京大新闻系。
老爷子因此断掉了她所有的卡,严令苏代茹不许给她支助,想让她低头服输。
可惜了,她不服!
苏珍久不知道老爷子找她为了什么事情,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什么事情,她都不答应。
几年前身无分文的时候,尚且没有服过输,更何况是现在。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招了辆出租车,往亨泰餐厅去。
亨泰是老式港餐厅,装修古朴大气。
穿着旗袍的迎宾问:“小姐,几位?”
苏珍久报上了包厢名字,跟在迎宾的后面上楼。
“半城山”里,齐秘书早已等候在那里。
“齐叔!”苏珍久打了声招呼。
这是她爸爸辈的人,跟在老爷子身边三十几年。
“小姐,坐!”
齐秘书微微笑着,不等她坐定,菜单推了过去,“已经点了小姐常吃的菜,小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齐叔,你知的,我食得少。”苏珍久将菜单放在了一边,直接问:“齐叔,爷爷找我有什么事情?”
齐秘书稍显为难,他是想等吃完了东西再说。
南家这位曾经的大小姐,脾气真的不好,主意又大,关键人聪明,又是他亲眼看着,从那么一丁点,长成了大人。
他本以为她有很大的机率是南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谁知道呢造化弄人!
他叹了口气,将那份亲自拟定的名单,递到了苏珍久面前。
苏珍久打开名单前,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时,差点没有轻笑出声。
名单上的人,有几个是苏珍久知道的,但算不上认识,比如那个范新,是晏景铖的朋友。
豪门也分个三六九等,南家自是站在金字塔尖,而范家算塔腰吧!
范新与她年岁相当,其余她知道的几人,也是如此
苏珍久已然知晓这份名单的用意,却明知故问:“齐叔,这是什么意思?”
齐秘书老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讲:“相亲!”
其实老爷子嘱咐了很多,让他好好劝一劝她,说她年纪差不多也到了,这些人算知根知底,家境足够殷实,南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总不会害了她。
齐秘书不准备讲这些,老爷子兴许是在孙子那儿碰壁碰坏了脑袋,眼前的这位孙女又岂是三言两语好拿捏的,不如体面一点。
苏珍久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小脸拉了下来。
南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所以她就要听之任之吗?
再有,不是她求着南家养大她。
她应该有家的,有爸爸,有妈妈。
她的爸爸妈妈就算没有南家富裕,也不是养不起她。
苏珍久想说她这辈子根本没打算结婚。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昨晚南光桦在她耳边呢喃的那句“宝贝”,还有喝到半醉的林怡芹手舞足蹈着说“珍珍宝贝,我就说何家怎么会请我这个小记者来参加舞会,一定是你给我发的邀请函对不对?”
不对,不是她。
人的思想好怪异,离家前明明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答应。
可是现在苏珍久用轻快的语气说:“好啊!替我谢谢爷爷。”
相亲可以啊,不结婚不就行了!
苏珍久似随手一指,越过了范新,指了个不认识的,“就他吧!”
“这是深港的标书。”
江逸舟将一沓文件,放在了南光桦的办公桌上。
地点是南氏集团总部,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公司的其他员工已经下班,但南光桦显然准备加班。
这是南先生的常态。
也是,情场失意,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江逸舟想要开口问他晚饭吃什么,这时,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南光桦没有动。
江逸舟看了一眼手机频幕:“南生,是董事长的视频电话。”
南光桦没说接。
直到老爷子打到第三次,江逸舟默默地叹口气,小心翼翼提醒:“可能真的有事。”
南光桦拿起手机,接通。
老爷子的脸出现在手机频幕里,气呼呼地问:“你在做什么,那么久不接?”
南光桦:“工作。”
老爷子:“等你忙完了回家一趟。”
“什么事情?”
“没事,你就不回家啦?”
“最近很忙。”
老爷子的好心情,被他搅得稀碎,气急败坏地道:“你能不能听点话,学学你妹妹。”
南光桦终于抬了眼皮,“她怎么了?”
老爷子气哼哼讲:“她啊,也没怎么,长大了,懂事了,知道我是为了她好,肯乖乖相亲……”
南光桦微眯了眼睛:“她答应联姻?”
老爷子不无顺意地说:“对啊,亲口答应的!”
江逸舟倒抽一口凉气,心道,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