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车窗,陈柔摇下车窗,外面是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好明亮,捧着一束玫瑰花,递给一支进来,声音甜甜的:“姐姐,买支玫瑰花吧。”
陈柔有聂涵给的钱,全是五十港币,她给了小女孩一张,接过花:“谢谢你宝贝!”
女孩敲豪车的车窗就是为了赚多钱,但没想到一下能拿到五十港币,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只见呼啦啦的,一大群脏兮兮的孩子捧着花塞了进来:“小姐买束花吧,小姐,买我的,小姐,哎呀救命,快买束我的花吧!”
瞬时间,陈柔的面前怼满了花,一只只脏兮兮的小手竞相往前她上捣。
“叼你老姆,还不都给我滚!”梁利生边打喇叭边怒吼,再一脚油,车离开了。
陈柔回头,就见给了她花的小女孩在被别的孩子们推搡,搡倒在地上的烂泥坑里,她在哇哇大哭,一帮扛着棒球棍的男孩在抢那五十块,其中一个甚至掏出了匕首。
转眼间一帮半大男孩打到了一起,鞋子衣服乱飞。
宋援朝一看生气了:“梁副主席,有人在打架,会死人的,你快停车。”
梁利生油门踩到了底,车飚到飞起,反问:“九龙哪天不死人!”
宋援朝嗓音都变了:“这还有法治吗,有王法吗,香江警察呢,都他妈去拍电视剧,拍《警察故事》了吗,为什么不管那些孩子街头斗殴的事?”
原则上来说九龙是个三不管地区,再加上是一处国际难民安置点,治安就更差了。
不过不论任何地方,哪怕没有法治,也会公义的。
有恶就有善,善恶是并存的嘛。
见陈柔也一脸生闷气的样子,梁利生默默开了一段路,指着窗外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居民区说:“看到这儿了吧,这是忠义堂尔爷的地盘,还不错吧?”
虽然陈柔也知道,如今九龙的乱不是一个人能摆平的,那个卖花的小女孩也不是她用五十块就能拯救的。但她还是觉得无力又难过,空有一腔愤闷却无处发泄。
随着梁利生的提醒她回头,就见夕阳下,沿街全是小饭馆,有卖包子的,卖排骨的,还有挂着烤鸭的,烧鹅的,有几个小女孩围在一起包烧麦,还有个老太太坐在店门前,正在削白薯,另有一帮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古惑仔在扛大包,骑三轮。
这地儿似乎确实要和谐不少,至少古惑仔们扛的不是棒球棍,是沙包。
“这地方是谁的地盘,尔爷,也是个大佬吗?”她问。
梁利生说:“尔爷如今老了,想当年两把大刀横扫九龙,谁的面子都不看,也就……我们韩主席能得他赏三分薄面,他不止是大佬,还是个大地主。”
伸手形容,他说:“他是这一片的包租公,地皮都属于他,超有钱的。”
哪怕混道的大佬们,有坏的就有好的,这是人性。
尔爷,忠义堂的龙头,总得来说还算个善人。
据说在他的辖区内古惑仔不可以乱杀人,也不可以欺负老幼的。
好吧,陈柔和宋援朝又记住了一位大佬。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位大佬,姓董,人称董爷。
陈柔以为已经看过尔爷的地盘,就该去看董爷的了。
但梁利生回方向调了头,说:“咱们走的这条街是尔爷的地盘,就不可以再去董爷的地盘了,他们两家的狗乱窜地盘都要挨巴掌,咱们就不自找麻烦了。”
宋援朝理解能力还不错:“他俩是死敌,彼此生意也互不相通。”
梁利生点头:“他们两家的老鼠和蟑螂都势不两立。”
好吧,董爷,尔爷,既然治下的地盘都还算安定,陈柔可以先不动他们。
梁利生又问:“对了三太,您要的那把枪叫什么来着?”
宋援朝已经记好了,纸一撕递了过去,上面写着:巴雷特M82A1。
梁利生挑眉:“新枪啊,怕是不好找。”
这枪目前在欧美也才刚刚面世,到陈柔服役时,它依然是最先进的狙击步枪之一。
就用它来对付想杀聂钊的人吧。
九龙的乱不是某一个人造成的,但既然董爷和尔爷能让他们的治下稍微安定,就证明鬼头荣和项天戈也可以,可他们作为一方大佬,非但不维护辖区的安定,还跟于峥嵘合伙,试图要聂钊的命,那就对不起了,他们那种人到了回归后也是要被押解回国吃花生米的,陈柔也不过提前送他们吃那粒花生米,送他们上天罢了。
谁叫如今的九龙没有法律,只有强弱呢。
……
聂家大宅在著名的浅水湾,而且是并列两处院子,一处新一处旧。
旧的一处是韩玉珠活着的时候自已置办的房产,新的一处是后来聂荣给梅潞买的,按理梅潞就该搬到新屋里去,不过因为聂荣常呆旧居,梅潞遂也住在旧房子里。
阿涵原来从来没有料理过家务,但在梅潞突然离开后赶鸭子上架,明叔安排了一个叫常姐的中年女管家陪她一起打理家务。
陈柔假期都是住在聂家,在这儿有客房的,她跟阿涵正好是邻居。
她回家,最开心的人就是聂涵了。
毕竟虽说家里佣人一大堆,也有看门的保镖,可现在的香江它乱呀。
聂涵是最早接触陈柔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她跟原来不一样的,她跟原身从小关系就很亲密,心里当然也疑惑原来那个陈柔到底去了哪里。
但毕竟她是现在这个陈柔救的,共患难过的感情任谁也比不了。
又正好聂钊交待过,说这几天陈柔回家就是要好好休息,所以等陈柔一回家,不必别的佣人,也不必陈柔料理家务,聂涵就是她24小时的贴身佣人兼贴身管家。
聂嘉峪已经在学校住了一周了,今天是周末,按理去医院处理完鼻子的伤口就该回家的,但聂涵怕他一回来就要骚扰陈柔,遂跟明叔商量,就让他住在医院了。
所以穿越以来,难得的,陈柔可算过了一个舒适的周末。
而在这个周末,她还在电视上看到聂钊了。
倒不是真人出镜,但在周六的十点新闻上有一则简讯:聂氏总裁聂钊陪同驻港英军司令员,港督等人一同参观并督导了机场的修建工作。
聂钊还真是拼命三郎,都就已经出现在公开场合了。
聂涵虽然于小叔目前面临的困境不是很清楚,但看到这种新闻时也难免担忧,要问陈柔:“细娘,现在咱们算安全了吧, 小叔这样贸然出门行不行啊?”
陈柔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体感什么的都是自已的,她睡了一辈子的行军硬板床,睡不惯聂家的软床,此刻跟聂涵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聂涵又贴着她,她其实很不适应,不过也强忍着。她说:“阿涵,你小叔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这话怎么说的?”聂涵不解。
陈柔说:“还有包括鬼头昌在内的很多人盯着他,就等着他伤愈后出门,但你小叔伤还没好就出门了,那些人还没准备好,当然行动不了,你小叔呢,又正好可以趁着这个空档把该处理的工作全处理掉。”
“等他们准备好,我小叔就不出门了,对吧。他确实聪明。”聂涵说。
其实不是的,在敌人以为聂钊还在养伤时他已经出去工作了,这时敌人要准备反杀他,就要策划如何杀他,但是对不起,等敌人准备好的杀他的时候他已经下杀,提前杀人了。
他的计划归结起来就一点:永远快人一步。
对了,在周末这天陈柔看报纸的时候,就发现包括《明报》,《镜报》在内的各家媒体都刊登了一则爆料,爆料比较含糊,只说据知情人讲,香江某个豪门阔太存在婚内通奸,且育有奸生子的情况,港媒嘛,向来说话跟跑马车似的,总之说的有鼻子有眼,说知情人不但拍有阔太通奸的照片,还有DNA亲子鉴定。
陈柔直觉这应该是聂钊干的。
梅潞虽然不是妻,只是妾室,但在香江富豪圈里也算一号人物。
聂耀更是,在聂荣的朋友圈里,份量比他高得多,他们俩突然消失,时间一长媒体肯定会关注的,虽说因为韩玉珠在几家大报社有股份,几家大报社的狗仔不会追着他拍,但那些八卦小报可为了料,连命都能豁出去的。
聂钊为了化解这个危机,就必然要一点点的放料,把整件事情放到合理化,让它能够在不伤及聂家的情况下安全落地。
陈柔此刻在聂家的大客厅里,坐在落地窗前看报纸。
沙发很舒服,空调的温度不冷不热格外适宜,桌子上有果盘,就连水果叉都是银质的,不远处有两个佣人,而且不是菲佣,是能讲英文的本地人。
这应该就是梅潞梦寐以求,且想要长久享受下去的阔太生活。
陈柔体验了一下,此刻心里的感觉跟刘禅差不多,有点乐不思蜀。
她正看着报纸,就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驶进院子,驶过落地窗,上到拱门处停下,旋即,后面跟着跑步的保镖们赶了上来,副驾驶的保镖也下了车来开门。
来的当然不是聂荣,老爷子心脏还有得养呢。
难道是聂钊吗?
陈柔伸了伸脖子,就见保镖们躬腰散开,一个穿着正装西服的男人站在中间,正在仰头看着这栋建筑。
就是聂钊,他的腿没有受伤,所以行动是自如的。
在门口略停了停,他整了整领带,轻轻跺了跺两条修长的腿,迈步进门了。
……
陈柔可算明白他为啥总是看宋援朝不顺眼了,同样的西服,当他穿着,当他整领带,走路,从步伐到气质,跟保镖们天上地下,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