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中的李修和月影,都想隐藏自己行迹的同时,率先察觉到对方的动向,好将对方一举拿下。
这种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提防周身随时可能出现攻击的事情,比舞刀弄枪还要让人身心疲惫。
两人你躲我藏一阵之后,李修率先开始按耐不住。
手臂上的伤口被他仓促地包扎了一下,仍是不住往外渗血。
更重要的是,他离开珊瑚他们已经太久,开始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由此一来,由他想出的这一招猫捉老鼠的计谋也必须由他自己做出改变。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李修心中定下一计,毫不犹豫地将长剑横扫,仿佛是一柄镰刀一般,收割着如羽毛一般的芦苇花絮。
雪白的花絮被清风吹拂,就像是鹅毛般的大雪一样,洋洋洒洒飘荡到了池塘的每一个角落。
月影察觉到李修的动静,霎那间便已经潜了过来,被守株待兔的李修再次刺中一剑。
月影反应及其迅敏,后撤几步夺过萧杀的剑刃,准备继续屏息隐藏行迹,却惊愕地发现满眼所见都是毛絮一般的芦苇花。
花絮沾到身上脸上,惹得人发痒。
更严重的是,龟息并非完全不呼吸,而是将呼吸放缓,隐藏呼吸的声音。
每当他微微吸气之时,那纷杂的花絮便被带入了他的鼻孔,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
好不容易压住了打喷嚏的欲望,呼吸却不可避免地加重,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隐身。
这便是李修挥砍花絮的原因所在。
但是这一招有利有弊,让月影暴露了所在的同时,自己的位置也不可避免地会被对方察觉。
此时,若有人从天空俯瞰,便能看见芦苇荡中瞬间划过两道不自然的直线,迅速交汇在一起,发出一连串的兵刃相接之声,再迅速划开,等待着下一次的交汇。
李修微微喘着气,继续搜寻着月影所在的方向,眉头却第一次皱了起来——为什么会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呼吸之声?难道他还有别的帮手?
他来不及思考当中的缘由,一个呼吸声已经到了身前,他举剑便要进攻,那人率先发出了声音:“李修,是我!”
李修惊愕中赶忙收起剑意,就看见师兄玉竹拨开芦苇丛钻到了他的身前,看见李修喜出望外:“还好没来晚!”
接着是师姐银朱,一脸凝重地盯着他们的身后。
“你们怎么会……”李修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随即又震惊道,“山庄出事了吗?”
玉竹摆摆手,语速飞快:“山庄没事儿,月影是长清教的人,你要当心些!”
这一次的震惊比先前的几次还要猛烈,李修差点站立不稳,月影竟然是自己的敌人?
那他为什么一开始要保护自己?
随即,他想到西庆国师陆琰,心中也就了然,原来那人在一开始就在自己身边布置下了杀手。
银朱突然低声道:“来了!”
李修和玉竹同时摆出应战姿势,却发现整个池塘的芦苇被拦腰切断,枝叶纷飞中,月影人未至,却是凌厉的剑意先到。
似乎他也察觉到了李修来了帮手,将毕生功力汇集一处,想要一击取得李修性命。
李修察觉到剑意袭来,和玉竹同时举剑格挡,却见师姐银朱迎着剑意而上,却是朝着月影的方向奔去。
“银朱,危险!”玉竹大喊。
但是银朱充耳不闻他的劝谏,执意朝着剑气笼罩的月影而去。
月影人已经在半空,察觉到有人近前,居高领先地劈砍下去,在满眼芦苇纷飞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月影大哥!”
月影震惊之下,手中的攻击已经来不及收回,朝着站在齐踝深的池塘中的银朱便是一招死亡之剑。
银朱眼中有泪,没有举剑格挡,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看着这个自己单相思了好多年的男子,露出最为苦涩的笑容。
眼见着银朱就要被他的利剑劈为两半,两柄长剑同时而至。
一柄挡在银朱身前,玉竹双手持剑,堪堪接下了凝聚月影全身功力的一击,却被排山倒海而至的攻势震得五脏六腑同时一热,一口热血喷涌出来。
“玉竹!”银朱惊叫一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玉竹。
就在月影和玉竹两剑相交之时,李修利用他片刻的错愕,已经将伏魔剑抵在了月影的心口,只消剑尖没入数寸,便可以立刻解决他的性命,然而他却举剑不前。
李修冷冷地看着月影稍显失神的眼眸:“所以,你是长清教派来监视我的人?”
月影将眼神从银朱身上收回,恢复了素来的淡漠,终于开口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我父皇的命令,还是你的长清教主子的命令?”李修的眼神犹如喷火一般。
他所愤怒的,不是自己被偷袭,而是他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同伴,关心着他的安危,却不想只是在做戏。
是不是在月影的眼中,他们就跟傻子一样,被他轻易地戏耍玩弄?
月影声色仍是没有起伏:“我只听命于师父。”
“你的师父?”李修语调上扬。
玉竹吐出一口血,有些有气无力地解释说:“他的师父叫暗影,是长清教的四大长老之一。”
“暗影……”李修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一瞬间便意识到了另一个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他颤声道:“我父皇是被你师父杀害的?”
月影用沉默表示承认。
李修眼中杀意陡升,就要将眼前这个叛徒斩杀,却听见银朱轻轻问了一句:“月影大哥,你真的想杀李修吗?”
月影的瞳孔转向脸色憔悴的银朱,第一次在声音中露出些许无奈:“我被师父收养,培养成为手下的杀手,我只能听命于他。”
银朱凄然道:“哪怕他让你杀那些对你好的人?你知道的,李修很敬重你,小山也十分崇拜你,就连玉竹,我知道,他也在默默佩服你的功夫。这些人,你真的忍心下手吗?”
月影沉默不语。
银朱苦笑一声:“你叫月影,所以一直在做别人的影子,你就不想做一回你自己吗?可以因为自己的心意开心,也可以因为自己的心意伤心?”
月影犹如当头棒喝一般,定定地看着这个总是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遗的女子。
他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银朱对他的好感。
只是他一直恪守师父的训戒,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银朱的爱慕,而是装作视而不见,只是为了方便他进出于御灵山庄罢了!
他如此利用她,刚才还差点失手杀了她,她却仍在为自己着想。
月影淡漠的面孔上浮出一抹罕见的微笑,他对银朱道:“谢谢你,银朱姑娘,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银朱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刚想询问,就看见月影上前一步,让李修的长剑瞬间刺穿自己的胸膛。
银朱捂住嘴惊呼一声,眼泪夺目而出。
李修肃然地看着月影用手握住自己的长剑,将刺穿心脏的长剑拔出,对他微微摆了摆头:“殿下,真是抱歉了!”
他身体摇摇欲坠,勉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犹豫了许久,还是最后说了一句:“你们,快,快去看看小山吧……”
说完,便倒在池塘之中,溅起一片混着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