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瞬间熄灭,狭小的土屋内立刻一片漆黑。
若是一般人,此时肯定尖着嗓子大叫起来,但是阿海和方歌两个身材魁梧的大老爷们儿,要是也跟着尖叫就有些尴尬了。
但这并不说明他俩完全不害怕,他俩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死死地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埋藏了千年的孤魂野鬼闻着他们的生气儿寻了过来。
在一阵尴尬的死寂之后,似乎周身没有什么异样之感,阿海这才瑟缩着开口:“你给老爷子道个歉,咱赶快出去吧!”
方歌是风里雨里走惯了的,虽不全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也并不是全不信。
他一直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心想道个歉也不少块肉,当真开口说道:“这位屋主大人,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没有什么恶意,打扰了您千年好梦请别见怪!”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他舍不得那根好不容易找到的床板,仍一手拖着,摸索着木门的方向往外走去。
木门拉开,天上的星光洒进来些许,阿海也抖落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急忙跟着出去。
只听得“哐啷”一声,方歌手中床板跌落地上,他立在门口喃喃地说道:“不就是顺了块床板子嘛,干嘛这么兴师动众?”
阿海低头窜出,差点撞上他后背,正要发问,抬头一看也怔在了那里。
只见屋外目光所及之处,漂浮着无数蓝青色的火焰,无风自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犹如鬼魅的眸子一般,幽幽散发出慎人的冷光。
紧接着他的耳朵捕捉到了细碎的声响,窸窸窣窣挠得人头皮发麻,似乎是无数只爪子抓挠着墙壁地面,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汹涌而来。
原本死寂的废城,在入夜之后逐渐活了过来。
“这,这是鬼火吧?”阿海自己给自己壮着胆子,“听说坟地里时常会飘着这样的火光,但是不伤人的。”
“那这声音是怎么回事?”方歌刚一开口,便觉得什么东西已经爬上了脚背,他立刻跺脚后退一步,再次打亮一个火折子,吓得一个激灵从头发到脚底。
在火光所能照亮的范围内,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金色甲虫,头部举着两只大鳌,尾部翘起长有毒针,它们的坚硬皮甲在火光下莹莹发亮,犹如盔甲一般互相碰撞,发出类似金属的铿鸣之声。
“是沙漠蝎!”方歌一眼就认了出来,瞬时头皮一炸。
这种蝎子体含剧毒,据说一只蝎子便能毒死一只大象。若不小心被蛰,立时全身瘫软,像一摊烂泥被扔到地上一般。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蝎毒能够麻痹喉管心肺,就算是张大了嘴巴也吸不进去一丁点空气,没过多久便会脸颊涨红,浑身抽搐窒息而死。
方歌曾经见过有人拿一只蝎子去拷打敌人,他把毒蝎放在敌人被缚的手臂上,毒蝎用带着倒勾的细足沿着他的经脉往上爬行,一直爬到他的脸上,在他的嘴巴,鼻子和眼睛周围转圈。
若这个敌人淡定一些,毒蝎不一定会攻击他,但是细密锋利的足爪在自己脸上转悠的恐惧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地住的。
他最终还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拼命摇晃头部想把毒蝎子甩下去,但是没能成功,反倒激怒了这只尚还幼小的蝎子,尾针摆了一摆便刺中他的一只眼睛。
他先时还能发出几声剧痛之下的惨呼,但是没过多久便声带嘶哑叫不出来了,他疯狂地扭曲着身体,拿脑袋在粗砺的沙地上摩擦,直到脸皮都磨没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他才最终一动不动地死掉了。
这还只是一只蝎子,方歌瞧着眼前数不清的沙漠蝎,感叹着人生艰险。
他动了动喉咙,对阿海说了几个字:“剧毒,快跑!”
阿海没有亲眼见识过这毒蝎的厉害,但是听见剧毒二字,也不敢怠慢。
他掏出自己的两节短棍,合二为一成了一根铁杖,环顾一周,还是来路方向蝎子少一些。
他铁杖插入地上黄沙,运力一挥,一道黄沙帷幕扬起,将眼前毒蝎深深地掩埋在了下面。
方歌与他趁空拔腿就跑,阿海开路,不断挥舞着铁棍扬起沙子,脚底下不时传来踩破硬壳的触感,他们也不敢细想,只是拼命狂奔。
哪知跑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仍是没有看见来时的那个小城门洞。
或许是夜色太深,那门洞太小,他们恍了眼没瞧见。
两人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坍塌密集的土屋间乱跑乱蹿,到了最后,连那高高的土砖城墙也看不见了,反倒是越来越深入废城中心。
“你小子带的是什么路啊?”方歌喘着气大骂。
阿海也是气喘吁吁:“怪我咯?好像你才是向导吧?”
幸运的是,随着他们一阵乱跑,眼前的鬼火少了些,连毒蝎子也没有大举跟上来。
阿海只觉得这一天过得是惊心动魄,口中连连抱怨:“不是说沙漠里很少有活物吗?我怎么觉得比山林里的都多!先是什么蚂蚁,接着是什么蝎子,鬼知道会不会等下又冒出个什么东西!”
方歌怒道:“别乌鸦嘴!”
但是他说得太晚了,两人刚跑过一个街角,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竟是一只有半人高的巨蜥径直奔着他俩而来!
巨蜥吐着长长的舌头,感受着新鲜人肉的气息,心情不禁十分愉悦,这味道闻起来比沙漠里那些硬壳子甲虫香多了!
他转动着拳头一般大小的眼睛,四足加快了速度,甩开了尾巴跑步的姿势像极了开饭时候的阿海。
跟兴高采烈的巨蜥相比,阿海与方歌则是叫苦不迭。
阿海对方歌大叫:“这次你上!”
方歌缩了一步,哂笑两声:“我只擅长近身点穴,这大蜥蜴身上好像没有穴道吧?”
阿海呸了一声,举杖而上,朝着那腥气扑鼻的巨口拍去。
蜥蜴的大长嘴被硬生生地合在了一起,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它不禁怒极,发出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叫声,前面两脚竟然同时离地,瞬间又高大了一分,朝着阿海扑了过来。
但是它再高高不过阿海,而且他已经跃上旁边的一堵断墙,离地三尺有余,居高临下地再是一棒直敲巨蜥的脑门儿。
巨蜥皮糙肉厚,一个闷棍下来竟然不倒,只是四条腿晃了晃,甩甩脑袋再次冲上。
阿海连骂了几句在珊瑚面前说不出口的脏话,眼瞧着巨蜥血盆大口上牵连不断的口水,铁杖前端直接朝它喉咙里戳了进去。
铁杖没入足有三分之一,然后也不知顶在了巨蜥的什么部位,再也戳不进去了。
阿海瞧着那巨蜥大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呜呜怪叫,却是怎么也咬他不得。
他大喝一声,双足发力,直接将巨蜥往后顶去,只后悔自己的铁杖不是尖头的,可以直接肉串儿一般把它戳死。
铁杖在巨蜥口中乱搅一阵,估摸着它今天晚上怕是没有胃口进食了。
方歌在他身后催促:“快跑吧!好像又有声音过来了!”
阿海只觉得头痛欲裂,从巨蜥口中抽出铁杖,也顾不得上面粘稠的涎水,留下翻滚抽搐的巨蜥跟着方歌继续跑路。
此时两人犹如惊弓之鸟,听见什么声响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一整天都不得片刻喘息,他俩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方歌眼尖,忽然指着前方欣喜地道:“有出口!”
果然,一个一人高的城门洞蓦然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进来时候的那个。
他俩风箱一般喘着粗气,还是阿海快了一步,率先跑到了城门口,正要低头钻出,眼前一个青色面皮,长着细长獠牙的面孔正立在城门外面,死寂地看着他。
阿海的精神力气已经到了尽头,眼瞧着与这青面獠牙就要嘴对嘴,他一个急停,嘴角咧了咧:“哼哼,今天运气不错!”
然后双腿一软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