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月郡主片刻犹豫之后,抬脚往山洞内探去。
没想到前脚还未落地,肩头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让她浑身一僵,一时间不敢回头。
“殿下!”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让婉月郡主瞬间放松,她缓慢转身,看见了同样乔装成侍卫模样的章炳增。
“你怎么还在这里?”婉月郡主与他退到一处草丛茂盛的地方,“我不是让你们先离开吗?”
章炳增道:“我怎能留下殿下一人深处险境?先前是我们的失误,才让那西庆国的女皇帝逃过一劫,这个错误得由我自己解决才是!”
婉月郡主不放心地看向森林远处:“万一被人看见了……”
“殿下请放心,搜寻的队伍并没有留意到这边,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婉月郡主这才稍稍宽心,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是没有时间留给她慢慢思索了。
章炳增指着前方山洞,向她投去探寻的目光。
婉月郡主点了点头:“应该就在那里了!”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一前一后踏入了哭声传出的那处山洞。
山洞没有他们预期的那般幽深,前行不到百步,便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的回响,啜泣声也逐渐变大,似乎已经到了洞穴的尽头。
两人同时止步,洞内光线昏暗,他们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情形,但是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瘦小身影伏在地上,正是今日女帝陛下的衣着打扮。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哭泣之声戛然停止,传来颤抖虚弱的纤细声音,因为回声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是,是谁?”
婉月郡主看了一眼章炳增,开口轻声回答:“我是婉月,是陛下吗?”
虚弱的声音应了一声,带着哭腔:“快点……快救救我……”
“陛下您怎么了?”婉月郡主声音关切,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女帝陛下因为哽咽,说话时断时续:“大白……大白突然就摔倒了,我的脚……脚好疼,还一直在流血……姐姐,我好怕,快救我……”
婉月郡主看着那个浑身战栗的人影,眼神复杂。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然而当她听见陛下向她求救的时候,心脏仍是忍不住纠紧了起来。
毕竟,这位女帝陛下与她并无私人恩怨,而她对自己又那么和善。
只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有抽身回头的机会吗?
章炳增旁观她的脸色,心如明镜一般。
他低声道:“殿下,这个时候可不能心慈手软啊!”
婉月郡主侧眼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章炳增早知如此,从衣服下拿出一个竹编的小篓,编织地十分细密,仅留有几个小孔透气。
婉月郡主知道,竹篓里装的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赤练蛇,若是被此蛇咬中,不到半个时辰,必将七窍流血而死,死时全身肿胀,皮肤青黑,死状可怖。
此时西庆国主已经受伤,无法行动,这条毒蛇一旦放出,她铁定成为它的猎物。
在这繁茂的森林里,还有什么比毒蛇袭击更自然的死法呢?
女帝陛下嘤嘤的哭泣声仍是不断传来,呼唤着婉月郡主的名字:“婉月姐姐……姐姐……”
婉月郡主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下意识便拦住想要放下竹篓的章炳增:“只要她受伤即可,不一定非得伤她性命。”
章炳增一时没压抑住言语中的不满:“殿下,您忘了您与陛下的约定了吗?”
婉月郡主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老迈,却又气势凌人的背影。
他站立在宫内那栋最高的楼阁顶层,俯视着地上碌碌的人影。
煦帝陛下背着双手,对跪在他身后的婉月郡主道:“朕答应你,只要你能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朕便给你自由。”
婉月郡主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双手,任由章炳增将竹篓横放在地上,接着用身上的佩刀挑开了盖子。
伴随着一股腥臭之气,一条长满了鲜红色斑痕的细蛇吐着信子,从竹篓里探出脑袋,左右扭动了几次之后,整个身体滑出竹篓,向着洞穴深处游走而去。
章炳增抬起手臂,将婉月郡主向外拉去:“殿下,该走了!”
婉月郡主最后看向那无助瘦小的影子,不知为何双眼有些模糊,踉跄着与章炳增一同走出了山洞。
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出,想吐却吐不出来。
洞外清爽的空气扑面袭来,婉月郡主不自主地打着寒战,这便是自由的空气吗?
章炳增仍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洞内,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突然一声绝望的惊呼从洞中传来,随即陷入死寂。
章炳增松了一口气,而婉月郡主则是一声叹息。
“一切都结束了!”章炳增道,“我得先行离开,殿下也快回到南芳国皇帝那边,咱们就等着两国开战吧!”
婉月郡主无力地点点头,两人正要各自散开,毫无征兆地,洞内再次传出声音,是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愕然回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尖叫着跑了出来,一瞬间便越过两人跑向了树林中。
她,她还没死?婉月郡主一时间不知道还欢喜还是该忧愁。
而章炳增则惶恐道:“遭了!她看见了咱们两人!”
婉月郡主跟着反应过来,浑身颤抖起来,万一她见到了南芳国的皇帝,向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不得许多了,灭口要紧!”章炳增说着,已经提起佩刀朝着西庆皇帝奔跑的方向追去。
婉月郡主咬了咬牙,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也跟了过去。
两人并不知道,他们身后的洞穴深处,那只剧毒无比的赤练蛇被一支娥眉刺紧紧地钉在了地上,蛇身兀自扭动着,但是已经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