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她一怔,急忙坐起身来,轻声唤了一声:“李修哥哥?”
无人应答。
她记得昨夜与李修哥哥说话,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急忙走下床,一眼便看见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我回宫一趟,请不要跟来。李修。”
珊瑚吃了一惊,急忙跑出房间,差点与迎面走近的阿海撞了个满怀。
阿海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问道:“李修好些了吗?”
珊瑚急忙把字条给他看,阿海看完皱眉道:“这下可糟糕了。”
珊瑚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问:“怎么糟糕了?”
阿海道:“先前咱们去都城还好说,现在老皇帝驾崩了,你想想谁是新皇帝?”
珊瑚仍旧不太明白:“可是那又怎样?”
阿海犹豫了一下,才道:“现在,对新皇帝来说,李修可是他皇位的最大威胁。”
珊瑚一怔:“他,他不会伤害李修哥哥的。”
“你就这么信任那个小子?”琥珀的声音从阿海身后传来,旁边跟着睡眼惺忪的绯烟。
阿海道:“李修不让咱们跟去,也是料到了这一点,他怕连累咱们。”
绯烟接过纸条看了看,问道:“那咱们还要不要去?”
阿海与珊瑚异口同声:“自然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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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躲在宫城外不远处一处街巷里,看着络绎不绝进出宫门的车队,他知道,这些车队都是进宫吊唁的。
他回到都城已经有半日,却始终寻不出个法子进宫去。且不说他现在已经放弃了皇子的身份,就算是他大摇大摆走到宫城守卫面前,说自己三皇子殿下百里云修,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把他当做疯子或者刺客抓起来。
李修面露苦笑,没想到要回自己的家也是这么难。
这时,又有四五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车身虽然悬挂着白绫,却仍是掩饰不了的豪华气派。
车前的白色灯笼上一个“康”字随着马车前行而不住摇晃着。
李修心念一动,只能冒这个险了。
他伏身在一处屋角之后,见这列马车中最为宽敞豪华的一辆驶过自己眼前,他纵身一跃,犹如一道黑影一般便跳进了车厢,于此同时,手中匕首已经架在了车中之人的脖颈上。
这一下来得突然,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驾车的车夫惊慌地把马车缓缓停下,车主人也是一惊,却不敢出声呼叫。两个同车的贴身亲信长剑出鞘,但是怕伤了主人,也不敢立刻攻上。
李修低声说道:“康平郡王,好久不见。”
原来这辆马车里坐的,正是曾经与三皇子比试过剑术的康平郡王白夜华。
白夜华转头看去,这一下子再也没忍住叫了出来:“三皇子殿下,怎么是您?”
李修收起匕首,带着歉意道:“我并非有意惊吓郡王,只是想拜托郡王带我入宫。”
白夜华怔怔地看着他:“你不是失踪了吗?都城里关于你的流言满天飞。”
李修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想进宫吊唁父皇,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白夜华向来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多问,命一个贴身亲信脱了外衣给李修换上,对李修道:“那只能委屈殿下扮一下我的随从了。”
李修点头道:“无妨。”
在白夜华的命令下,马车队继续缓缓朝着宫门驶去。
白夜华斜觑着李修凝眉严肃的脸庞,低声问:“殿下为什么不亮明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宫去呢?”
李修眼睛看着车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回答道:“我只想再看一眼父皇,之后便离开。”
白夜华又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了宫门口,侍卫们照例前来盘查。
只是康平郡王身份高贵,侍卫们也只是寻常查看一番,并未疑心车内低头行礼的李修,很快便放行了。
马车在宫墙内又行驶了片刻,在一处人流较少的地方,李修对白夜华说了一句:“多谢,就此别过!”
也不等马车停下,便轻身一跃,消失在宫墙的一角。
白夜华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
亲信低声问:“郡王,是否要通知陛下,三皇子殿下回宫来了?”
白夜华轻笑一声:“你以为皇帝陛下会不知道吗?三皇子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
这南芳国皇宫,李修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不想引人注目,便又在隐蔽处敲晕了一个独自行走的小太监,换上了他的衣服。
一路埋首行走,竟也无人前来盘问。
他知道父皇的灵柩停放在千秋殿,但是此刻一定聚集了不少前来吊唁的官员,他只能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
他原本想找一个无人居住的宫室躲避到晚上,但是脚下不自觉地,便来到了母后曾经居住过的翠熹宫。
他抬头看向这座巍峨的宫室,心内百感交集。
母后,孩儿回来了,李修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原以为这里会人来人往,却不想十分冷清。门口仅有三四个昏聩的太监守着,却并不见其他人。
他不知道百里鸿渊以削减宫中用度的接口调走了这里大部分的宫女太监,仅留下了数名杂役看守。
李修轻易地躲开了老太监的目光,走进了这座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宫室。
他径直走到后殿,这里是母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虽然是白天,殿室内幕帘垂落,也未掌灯,似乎许久未有人打扫过,每走一步都会泛起一片薄尘。
李修觉得心内凄凉,自打自己离宫,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母后了吗?
他走到母后常常坐的那张雕花木椅边,轻轻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木椅旁是一张梨花木桌,上面放着两本母后最喜欢的诗集,和一盏砚台,数支狼毫毛笔,只是里面的墨迹早已经干涸,同样布满了灰尘。
李修掏出手绢仔细地擦拭干净桌面,坐在椅子上,一页一页翻看起那两本诗集。
书页边上,写满了字迹玲珑的小楷,是母后读诗的感想。
李修回想起自己的母后,她出身世家,祖父极爱文墨,因此母后亦是满腹诗书,秀外慧中。
父皇常常赞叹说,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母后早逝,父皇亦死得不明不白,不知他们泉下相会,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不知不觉中,昏暗的光线让他再也看不清楚书页上的字迹,李修将诗集小心地放入怀中,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