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王驾,为何不跪?”公仪海宇不耐。
诸神食皇室管辖人间香火,继而皇室正统传承天命,受神明眷顾,由钦天监分拨气运,可谓互惠互利。一个宗门的强弱以及弟子多寡甚至于顶尖修行者的高度,根基在于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悬灯宗依附于皇室,照惯例而言,在凡人眼中的仙人依旧要对权柄最高的皇室俯首帖耳。
可这是皇室的规矩,又不是沈朝歌的,少年只是淡淡询问:“不知殿下召我何事?”
公仪海宇对这犯上之举大为恼火,一个有点手段的野郎中,也敢如此放肆。
一侧的公仪婉儿却是率先站起身来:“小女子久仰金针圣手大名,今日一见,竟然是这般年轻的少年,实在是出乎意料。”
一位公主,在一介平民之前竟然自称为小女子,不禁让人深感亲近。
“只是略有些皮毛医术,不值一哂。”
“公子谦虚了,今日冒昧请公子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托。”
公仪海宇对公主这般礼贤下士深感不悦,打断道:“婉儿,一个魔...”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改口:“区区一介贱民,如何经得起你这般言语?”
沈朝歌皱眉,公仪婉儿却是厉声制止:“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展颜对沈朝歌开口:“公子,不妨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如此甚好!”
……
待公仪婉儿和沈朝歌离去,公仪海宇收起愠怒之色,面色收敛,顿时有三分居高临下的气度,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安排众婢女侍从退去,沉声道:“你们冥王殿就是这么办的事?”
仅剩的一个随从缓步走出,知晓这位世子殿下的金玉其外内絮其中,躬身回复:“之前情报有误,此子已然是踏入修行行列之人,人殿办事不力,我已经严惩,后续事项已然安排妥当,请世子殿下放心。”
公仪海宇吹了吹手上的热茶:“沈朝歌悬灯宗测试是本无命灯,由此甄别此子为魔族之人,应无任何争议之处吧?”
“回殿下,人鬼皆有命灯,可由血液区分,唯独魔族以豢养怪物入体而修行,此一节定然无误。悬灯宗收入魔族纳为弟子,已然是违规之举,此一节亦是无误。”
“可否存在万一?”
随从沉思一会儿:“据我所知,自冥王殿成立之日起,从未有过无命灯之人仍可存活于世的先例。”
品茗手法异常专业的公仪海宇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这可不一定啊...”
不想过多透露秘辛,公仪海宇正色道:“希望你不要让本殿下失望第二次,记住,一定要活的!”
“在下明白。”
……
“公子请用茶,敢问公子名讳。”
“公主不必客气,在下葛赵,不瞒殿下,家父姓葛,家母姓赵,故而起了此名,有何要事尽管言语。”
公仪婉儿脱下貂帽,取下面纱,褪去包裹严实的宽大外套,露出真人本色,沈朝歌竟然有那么一刹那看痴了。
上身穿着骆驼色转针琵琶袖蜀布皂衫和花灰分皮寿字织银锦玉锦,下身是方格网针对鸟对兽双面锦长裙,披了一件漆黑绒线绣生织云肩,浓密柔润的青丝轻轻绾起,精致的云鬓里点缀着仙家发簪,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掐丝贝壳戒指,细腰曼妙系着钢兰色双环四合如意束腰,上挂了个绣着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一双闪烁如星的秋水眸子,真是沉鱼落雁的绝世佳人。难怪那北海王世子殿下痴迷于此女,这谁看了谁不迷糊。
公仪婉儿自动忽略了沈朝歌的刹那分神,自知北海王府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遂将沈朝歌带入自己闺房,屏退下人,确认周围无耳目之后轻声询问:“敢问葛公子可是点灯人?”
刚刚入口的热茶顿时喷出,沈朝歌神色严肃:“公主何出此言?”
公仪婉儿眼神也是如出一辙,一刹那的闪烁之后便不再尝试:“只是道听途说,坊间将金针圣手传的神乎其神,更是有着点灯人之言。”
“谣传罢了,公主不必过于拘泥,请说正事。”
“既如此,婉儿便唐突直言,在下有一同胞小妹,也正是当今的七公主,自打降生便羸弱不堪,太医院更是束手无策,故而想请葛公子出山。”
沈朝歌不解:“据我所知,远的诸如普陀山、棋剑府、泗水堂、观音斋不说,近的就是悬灯宗,都是有着点灯人所在,普陀山更是有着七品点灯大人,皇室统筹天下气数,何不吩咐他们驱人前往。”
公仪婉儿有些难为情,这涉及到皇室机密:“实不相瞒,此事牵扯重大,涉及皇室和宗门之间的羁绊,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沈朝歌笑容复杂,公仪婉儿这几句话里面的内容可不像她风轻云淡这般简单,盘根错杂的如同千年古树的根须一般。
以为沈朝歌不喜,公仪婉儿立即亡羊补牢:“非是不信任你,实在是牵扯之人均是高高在上,葛公子一介凡人,婉儿也是为你好。”
沈朝歌淡然自若:“公主若真是为在下考虑,就不应该拉我蹚这浑水,无非是贵贱有别,皇室的贵命可以用无数贱命去维持。”
公仪婉儿自责道:“实在是出于无奈,如今之事,恐怕只能求葛公子出手。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婉儿定当全力满足。”
沈朝歌略作思考,运气法门秘籍是不能提了,否则便暴露自身,于是将几个收服黑龙的必要材料简要写于宣纸之上。
公仪婉儿美眸微展,摇了摇头:“葛公子所列天材地宝,请恕婉儿孤陋寡闻,确实未曾听闻。”
沈朝歌叹息,这特么皇室都没有,我去哪找这些,即便是到了二曜燃灯境,恐怕也只能是黑龙的盘中餐。
公仪婉儿突然想起什么:“葛公子且慢,婉儿上次同三皇兄闲谈,月底要前往棋剑府境内碧水寒潭抓捕炽火天蟒,貌似提到了赤火玄硫,若所记不差,应是赤火玄硫,”
沈朝歌顿时来了兴趣:“当真?”
“婉儿回宫便去同三皇兄确认,不知葛公子何时可以动身?不妨同婉儿一起同行。”
沈朝歌没有计较公仪婉儿话中的小心思,觉得此行应是不亏,短时间内应该能躲开冥王殿的追杀,而且至少能够确认赤火玄硫的真假,若是公仪婉儿给自己下套,在当下皇室宗门紧张的氛围下提及悬灯宗怕是火上浇油,自己还有最大的点灯人的身份底牌,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三日之后,公主屈尊到停仙楼找我便是。在下丑话在前,若是救治无法,涉及违逆皇权等各种逆鳞,还望公主届时斡旋一二。”
公仪婉儿长舒一口气:“请公子放心,婉儿先行谢过,无论是否有效,该有的报酬自当奉上。”
沈朝歌抱拳起身,正准备离去,却余光发现在藏在枕头下隐约漏出泛黄的《引气术》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