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湛心中一紧,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松开了掐着祁雁知的大掌,朝屋外跑去。
芝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祁雁知,满脸担忧道:“夫人,你没事吧?”
祁雁知捂着脖颈,顾不得其它,黛眉拧作一团,踉踉跄跄的跑出屋内。
朝后院奔去。
地下寒窑。
那里面连个梯子都没有,是她用来储藏过冬食物的地方。
幽暗又冰寒。
小孩子掉下去,不生几场大病才怪!
她一直严令禁止两小只靠近后院的地下寒窑........就是怕她们出意外。
那可是连白鬼魅都不愿下去的地方。
封湛火急火燎的停在离祁樱五步远的地方,原本嚣张阴鸷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樱!”封湛张开手,看着那深不见底,寒气外泄的洞口,慌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快到父亲这来。”
“那里不好玩,你过来,父亲什么都应了你!”
祁樱的小拳头攥紧,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恨意,声声控诉道:“你刚刚掐着母亲的脖子,你想她死!你想害死我们的母亲!你想让我们没有母亲!”
墓园突然下起了寒雪。
不再裹挟着雨滴,这是南朝的第一场大雪。
小姑娘站在地下寒窑边,鼻子都冻红了。
封湛几乎下意识的,没有任何思考道:“我错了!”
男人声音响亮,惹得阿紫震惊回头。
将军这也....认错得太快了吧.....
封湛上前跨了两步,轻柔细语的:“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动你母亲,也不逼你们做任何事了,好吗?”
此时的封湛恨不得让周围所有的风都静止不动。
毕竟小祁樱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一阵风过来,封湛都会担心,那阵风会把自己女儿带跑
了。
祁樱抬起满是水光的眸子,奶声哽咽着问道:“你说真的?没有诓骗我?”
封湛当即答道:“我发誓,绝不诓你!”
“那你发誓!”祁樱猛得吸了下鼻子,可怜兮兮道:“你发誓....发毒誓!你快点发!”
还要毒誓......
封湛顿时有些哑言。
小祁樱软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哭腔:“你发誓以后不能动我母亲...也不能让今天那个坏女人来欺负我母亲...欺负这里的哥哥姐姐!”
“如果..如果..你没做到..那你就一辈子都无儿无女!你孤独终老!”
祁雁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封湛身后。
闻言,她的眸子紧锁着祁樱的小身体,手却抬了起来,恶狠狠拍了下封湛的后背,急切道:“你快发啊!”
封湛一愣,木讷转头,对上的却是祁雁知焦急的侧脸。
他咬牙,重复了遍祁樱方才的话。
末了,他停顿道:“有违此誓,我封湛此生将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郑迫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家将军。
当真是为了墓园的两个小主子,毫无底线。
被祁樱拿捏得死死的。
封湛尽量的使自己露出轻松的笑,伸出大掌:“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下雪了,屋外冷,我抱你入屋可好?”
小祁樱咬着嘴唇,一抽一抽的耸动着弱不禁风的小肩膀:“那你...那你过来..接我...”
祁雁知拧起黛眉,有些心疼。
那是自己心肝上的宝贝啊.....
今天竟然为了救自己,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威胁封湛.....
终究还是她这个母亲失职了。
封湛见小祁樱终于松口了,当即踏步走了过去,直到抓到小祁樱有些冰冷的小手,心才渐渐安了下来。
他满目心疼:“冻坏了吧?”
祁樱摇了
摇小脑袋,撇着嘴唇,指着自己一边发髻上的配饰。
再指了指寒窑,委屈道:“呜...我的小樱桃掉到
这可被封湛给哭心疼了。
他连忙揽小姑娘入怀,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抚:“无碍,一会让人下去取就是了!”
只顾着心疼的封湛丝毫没有注意到祁樱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寒窑洞内四壁没有任何倚靠。
祁樱抵着封湛的肩膀,缓缓出了他的怀抱,哽咽道:“那你..那你帮我看看...小樱桃还在不在...”
“万一...万一被小鬼魅们吃了可怎么办哇.....”
封湛心疼,连忙轻抚了下她的脑袋,当真半眯着眼睛往下瞧。
祁樱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
原本哭唧唧的小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她轻抿嘴唇,奶声轻喊:“坏伯伯....”
“嗯?”封湛疑惑着回头,一股力道,悄然无息的落在他后背。
用足了力气。
封湛踩空,临落下寒窑之前,眼睛中满是震惊。
祁雁知惊呼:“阿樱!”
她上前猛得扯住了祁樱的小胳膊,与男人的手臂错身而过。
封湛根本来不及反应。
身边就是自己的女儿,他死心塌地信任的女儿。
没有一丝防备的。
落入寒窑。
寒窑洞口四周没有围壁,他一身武力,更是无处可施。
“砰!”
寒窑底下传来一阵闷响,那是封湛紧急的施展内力,避免自己被砸出个好歹。
就连扑倒在地之时,他的眼里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祁雁知紧紧的抱住了祁樱,像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心潮澎湃。
眼眶泛红。
祁樱的小手轻拍了下祁雁知的脑袋,无声的安慰。
她转头又看向寒窑底下,愤怒的喊着:“大坏蛋!这就是你掐我母
亲的下场!下次你再敢动我母亲!我就打死你!”
“打死你.....”
寒窑底下有回音。
几个下人一时之间愣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将军....下去了!?
祁雁知拉着祁樱的手,将她往后扯了下,也跟着往寒窑底下看去,对上了封湛的眼睛。
那双记忆中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冷酷绝情的眼眸。
那双将原主轻而易举的击垮的鹰隼般凌厉的眼睛。
此刻又在此重合了。
封湛仰头,猛得一愣。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记忆中那往下看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祁雁知一脸的冷漠,眼神更是平淡无波。
她轻扯着嘴唇,半带嘲讽道:“封湛,熟悉吗?”
“我忘了....”祁雁知自问自答着:“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一幕有熟悉感?”
祁雁知的眼神中露出一股狠意:“可我记得!若非我当年愚昧,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出援手,此刻你绝对欺负不到我头上来!”
封湛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半蹲在地上,满脸的不解。
“所幸。”祁雁知轻启朱唇,声音凉薄:“今日重来一遍,给了我一个机会,不再对你这种冷血之人施以援手!你就在这寒窑里好好待着吧!”
话落,祁雁知拉过地下寒窑的盖子“咔嘣”一声。
封湛仅存的光亮,瞬间被掩盖。
他半带震惊的声音传了出来:“祁雁.....”
祁雁知连听他说完话都觉得费劲,拉着两小只起身,往木屋走,留下一句话。
“谁敢放他,我就放白鬼魅咬死那个人!”
祁雁知就当是命运怜惜原主,让她有机会,好好的替原主教训那个负心汉。
时光穿梭回刚刚的那一幕。
像极了原主与封湛的初相识。
可惜,无辜少女一脚踏了进去。
人救了,心也丢了。
随着丢掉的,还有她那短暂的生命。
封湛亏欠原主的,是她十几年的情深似海。
原主赌了一辈子,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一辈子只有十六年。
她心念着的那个战神,终究是负了她。
亏得原主孱弱的身体,为男人操尽心,历尽磨难。
连祁雁知有时都感叹,原主的命可真苦。
芝窑四人同时瑟缩了下身子,害怕。
她左右看了看,其余三人还张着嘴,显然是还没缓过神。
芝窑连忙低下头,转身跟上祁雁知三人的步伐。
心中嘀咕着默念:夫人没错!夫人没错!夫人没错......
大雪降临,都快把地下寒窑的盖子淹没了。
郑迫的拳头都硬了。
他回头看了看木屋的位置,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高喊:“夫人!属下一定在院中跪足一夜!”
话落,他冲向地下寒窑的方向。
封湛,他必须救。
齐鹰跺了跺脚,也跟着上前帮郑迫一齐打开寒窑的盖子。
“哗啦”声带起大片的雪花。
底下的封湛捂着眼,手中攥着个红色的小东西,额头上冒着冷汗。
郑迫焦急喊道:“将军?!”
封湛扬声:“我在!”
“快拉我出去!”
郑迫和齐鹰对视了一眼,连忙寻了条坚硬的麻绳,合力将封湛救了出来。
不到半米的距离时,封湛松了绳子,轻轻一跃,便出了寒窑。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脸色泛着白。
郑迫急忙上前:“将军,您没事吧!?”
封湛摇了摇头,双手抵着膝盖,闭了闭眼。
自从幼时被关入幽暗的井底,他便再也无法忍受相同的环境。
一旦再次尝试,都会感觉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黑,一阵阵眩晕袭来。
此时的封湛庆幸的想到。
幸好....祁樱没有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