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陶陶把誓言念了三遍,字字咬得很清楚。
宗星洵见她下定决心,阴沉的神情逐渐缓和:“给我。”
“?”
“制作方法。”
一旦她态度放软,小宗还是很好说话的。
哪怕姜陶陶临时决定狮子大开口:“至少五盏,最好九盏。”
宗星洵也只是答应,完全没有异议:“知道了。”
其实,刚刚被他摁着发誓,姜陶陶还有点微地不爽。
她没想好什么时候,也没想好怎么样回去。
但按姜陶陶一贯的『性』子,怎么也得体面一点吧。
自毁自残这种血腥极端的事,她从来没想过。
不过,一种不那么完美的死遁法,换五到九盏流月金灯,显然是姜陶陶赚到了。
她原先还想,让宗星洵每晚传个音过来,汇报进度。
结果,不知为何,宗星洵的传音,每每都会被流月山域的仙力拦住。
仿佛这儿有一座巨大的屏障。
她只好拜托小鸟,麻烦它多飞几回。
与此同时,姜陶陶蓦地感觉,这几日的流月山域,变得没那么冷。
雪还在下,堆得一天比一天厚。
但她穿着单衣出去时,竟感受不到多少寒意,甚至偶尔还有些暖融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好的缘故。
这样宁静愉悦的氛围,很适合静心冥想。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因着上次金印被加固过了,如今,姜陶陶能更确切地感受到晏钟渊的气息。
明明是单方面的寻找追踪,但她时常矫情地觉得,晏钟渊同样也能感受到她。
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及微,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心头那点小小的甜意。
冥想结束,姜陶陶睁开眸子,引入眼帘全是素裹的雪。
脑海沉浸太深,还没完全清明过来,有顷刻发晕。
视线『乱』扫,下意识定在一张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面庞上。
隔得很远很远,但她一眼便看到了。
还没来得及惊喜,多看两眼,脑子回过神,便发现那并不是晏钟渊。
刚提起的心,瞬间又沉了回去。难免失望。
她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记。
明知道晏钟渊现在不可能以人形出现的,还频频认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晏临则来流月山麓,纯属鬼使神差。
在山域外又铺一层结界,稳定了山域常年波动的天地仙力,他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渐渐冷却下来,准备走了。
结果,刚好撞上了姜陶陶。
她那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仙君的眼。
——姜陶陶竟在一片白茫茫中,隔着绵延雪脉,轻易找到了他。
当看清他身影的那刻,杏眸陡然发亮,难以掩饰那下意识的欣喜与雀跃。
不过,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脸。
表情又变得怅然若失,还有懊恼。
大抵是结界加强,最近不怎么觉得冷,姜陶陶穿得很薄。
水『色』的单衣,将她本就纤细的身影,衬得更加脆弱。
晏临则想起前几日风朵的话。
出于连他自己都没去想的缘故,仙君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又一次鬼使神差。
姜陶陶刚起身,便突然发觉,晏临则离她近了许多。
刚刚还在遥遥之外,现在只剩几步距离。
姜陶陶感觉到一丝不妙。
他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跟占据了天际的重阙殿不同,流月山域大部分都不属于她私人的寝宫。
晏临则要来这里,姜陶陶也不可能闭山不见,或是让人将他请走。
她赶紧告辞:“不好意思,打扰了。”
转身离去后,男人并没有出声叫住她。
姜陶陶想,可能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吧。
外边传得再沸沸扬扬,明目张胆。
替身这两个字,甚至相关的词眼,他们之间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过。
姜陶陶替晏临则换位思考一下。
朱砂痣回来了,发现他竟然有了另一位宠爱五年的道侣。
哪怕那位道侣是晏临则对她爱而不得,这才去找替身,以朱雀玄女高傲的『性』子,应该还是有些难接受的。
仙君追妻路漫漫,她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小鸟不知何时飞了回来,降落立在姜陶陶身前,挡了她的步伐。
姜陶陶想绕开。
三青鸟立刻变大好几倍,继续挡住了她。
姜陶陶还没来得及问,小鸟抬起翅膀,朝她身后指了指:“咕叽!”
——他让我拿个东西给你,但我不想拿,你自己去取!
它刚跟宗星洵语言不通地大吵一架,本来想回来找姜陶陶闹脾气,还没闹,就被众仙之首的威压扼住了。现在十分任『性』。
姜陶陶:“?”
她极度不情愿,慢吞吞地转回去,“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最近喜欢花灯,”晏临则顿了一下,神『色』莫名,“殿里还有几盏,你以前没用过。”
“…………?”
姜陶陶是没有明白他几个意思。
送她礼物?
以往晏临则倒是常常给她送些家常的东西,包括那些糕点吃食,钗环首饰。
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吧。
那,难道就是封口费吗?几盏灯而已,也忒寒酸了点——
不,等等。
姜陶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最灰扑扑的一盏。
通体都由流月金铸造,外呈双圆弧状。比起她预计要做的规格大得多。
流月金是种极其难以凝固,并且很不稳定的原料。
这种规格的流月金灯,哪怕不用来做锁魂阵法的阵眼,制作起来也十分困难。
而这盏做得非常完整跟完美。
只需要往上面刻一圈锁魂别的符文,就能轻而易举成为绝品仙器。
用来做阵中心,再适合不过了。
已经到唇边的拒绝推诿,被姜陶陶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脸上敷衍的笑容也不免真切了几分,眸子眯成讨喜的月牙,指了指:“我就要那一个可以吗?”
晏临则嗯了声。
默了顷刻,又道:
“跟上回那半盏,用的是同样材质,无差,没必要再去修补。”
噢。
姜陶陶理了理他话里的意思,终于有了点眉目。
也不知道仙君是从哪儿得知,她为了“修补他送的那半盏破掉的锁魂灯”,每日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地收集着『液』体流月金。
弄得满手是伤,好不狼狈。
这般单方面的痴情与付出,对于即将要跟朱砂痣修成正果的晏临则来说,肯定是沉重的负担。
所以,晏临则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既是帮她,也是在悄无声息地跟她划清界限。
姜陶陶喜闻乐见。
她哄着三青鸟,把那盏花灯拎回去,想再给晏临则道几句谢。
顺便,给出仙君应该最想听到的保证——
她一定恪守本分,不会来打扰他跟绛朱重叙旧情。
但现在,姜陶陶跟晏临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踌躇半晌,只憋出来一句:“……谢谢你啊。”
晏临则看在眼底。
她紧张又纠结了半晌,小脸皱起,手指局促地捏了捏衣摆。多次张口,好像有很多想说的,都欲言又止。
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干巴巴的一句道谢。
还不敢看他。
晏临则心里,几不可闻地动了动。
他沉声:“你若是想回——”
“你把和离契拟好了吗?”
同一时刻,姜陶陶干脆利落地问。
晏临则微微一滞。
姜陶陶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我没什么要求,你不用过问我。直接拿来签字画押就行。”
他低下眸,掩住淡淡不虞,嗓音交织着漫天寒雪:“谁跟你说过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