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当初的先帝,哪怕是如今重病在床的文帝,王阜都不会显得如此慌张,甚至很有可能直接硬钢上去。
因为他心中清楚。
无论是先帝,还是文帝,他们都爱惜羽毛,生怕朝局动荡,所以在许多时候都会选择与朝臣进行妥协。
无论任何事。
帝王妥协,朝臣让步,这才是自上古春秋之时传承至今,臣权与皇权之间所形成的微妙平衡。
纵观历史。
唯一打破了这个平衡者,唯有那个千古一帝,更被后世称之为暴君的始皇帝嬴政。
而此刻!
看着手持鹿卢剑的楚逸,王阜竟隐约间,看到了仅在画像当中出现过的始皇帝影子。
如此一幕,岂能让他不心惊胆战。
虽然说。
楚逸的手段,比先帝,乃至比文帝都要粗俗了许多。
若说先帝是老谋深算,玩弄帝王心术的高手,文帝是天资聪颖,深蕴平衡之道的智者。
那么此刻的楚逸,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可偏偏,这莽夫的手里,拿着一把可以杀人的剑!
他们这些早已习惯了权术平衡的朝臣,突然见到这一幕,那是真心不适应。
深知这个莽夫手中所持的剑,是皇权之剑,更是杀人之剑,王阜纵然心中再是不忿,也不敢在此时发出只言片语。
开玩笑。
这莽夫若真将手中利剑挥斩下来,即便他激怒了群臣,最终失去了监国之位,被永禁凉宫,那他王大人的大好头颅怎么办?谁还能给他缝上不成!
一旦死了,那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王阜的沉默,充满了无奈与悲愤,却又无比的现实。
看着王阜那憋到酱紫的脸色,楚逸冷笑。
狗屁的平衡!
真要玩平衡,那也得是他来掌控这个平衡的尺度。
作为一个穿越者,楚逸时刻不敢忘记一句名言。
唯有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随着王阜的沉默,金銮殿内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群臣无人敢发一言,大殿内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低头凝望鞋面半晌的吕儒晦突然抬首,向楚逸所在位置走了一步。
“太上皇!”
虽是不愿,但此刻的吕儒晦却必须如此。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楚逸如同蛮子一般,直接挥舞着鹿卢剑悬于王阜头顶,震慑群臣的那一刻。
他们费尽心机经营起来的局面,即将崩盘。
若是再不开口,以后都没机会了……
“怎得?”
见吕儒晦出班,楚逸将淡漠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左相是有什么,想要对它说的?”
说着,楚逸便将鹿卢剑挽起,直接搭到了吕儒晦的肩膀上。
这一下,更是引得殿内惊呼一片。
王阜是王阜,吕儒晦是吕儒晦。
他们二人,虽品阶只差一阶,但对朝廷,乃至对天下的影响,却不可同日耳语。
若说楚逸要杀王阜,大家最终就认为这个太上皇又犯浑了。
但此刻!
楚逸竟将鹿卢剑搭在了吕儒晦的肩膀上,这无疑是疯子之举!
不等震惊的众人有所表态。
被利剑及身的吕儒晦便已开口:“老臣,确是有一些话想说。”
单看神色,吕儒晦竟是无比的平静,仿若那柄距离他脖颈不过几寸之隔的剑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如此一幕,更是使得这个金銮殿内的众人陷入了窒息当中。
哪怕是始作俑者王阜,在这一刻都只感头皮发麻,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抖。
没人能猜出,楚逸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可若是结合他之前重重不计后果的行为……
又同样没人会怀疑,楚逸真就能有可能一个热血上头,当场斩杀了吕儒晦,这个掌控着天下文官的大夏左相!
而众人更加的清楚。
一旦楚逸真这么做了,那么大夏必将分崩离析。
这一剑,已不单单只是代表着楚逸的心念,更是干系到金銮殿内,乃至全天下百姓的生计安危。
整个大夏的命运,皆悬于一线。
就在此时。
噗通,噗通的跪地声,接连响起。
吕儒晦身后,数十名文官纷纷跪地,虽不言不语,但却已表明一切。
随着这些文官的跪地,越来越多的朝臣,跪倒在了楚逸的身前,他们的面色皆无比坚毅、神圣。
那样子,就仿佛是做好了要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的准备。
“你们……”
不光连文官,就是武将一系,竟也有十数人跪拜在地,眼见于此,一直都沉默不言,站在武将队列首位的霍龙顿时大急。
可还不等霍龙将这一句叱问说完,楚逸的声音便已传来,将他打断。
“好!很好!非常的好!”仟韆仦哾
“不愧是左相,不愧是左相啊!”
这两感叹,不带丝毫的感情,让人听不出楚逸心中息怒。
但唯有楚逸自己知道,在吕儒晦这毫不遮掩的逼宫之下,他是真的愤怒了。
确实,自己的剑,已抵在了吕儒晦的脖颈之间。
但与此同时,吕儒晦也向他挥出了手中利剑!
与鹿卢剑这柄王权之剑不同。
吕儒晦所使用的剑,乃臣权之剑,更是他苦心经营了数十载,所获得的天下大势之剑!
楚逸清楚。
自己趁势杀了吕儒晦容易,但这个后果,却是他难以承受的。
此刻,金銮殿内,超半数以上的朝臣跪地。
虽无声,却已是最为有利的武器。
大夏三十六郡,大半都由吕儒晦所控。
文帝病重,而朝中局势尚可控,也同样是因为有吕儒晦这老狗存在。
若是在此刻将他杀了,朝中一乱,天下必乱!
反贼,藩王,乃至那些环顾的异族,皆会亮出自己的獠牙,在大夏这头已病入膏肓的雄狮背脊上,狠狠撕咬下最为肥美的一块鲜肉。
时候还不到!
对自己暗道了一句,楚逸沉下心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吕儒晦:“左相想说什么,大可直言。”
见楚逸竟如此的平静。
本还淡漠的吕儒晦反而是吃了一惊。
诧异的抬起了头,微眯着双眸,吕儒晦深深的凝视了楚逸一眼,这才恭敬的躬身说道:“太上皇。”
“老臣辅政数十载,见惯了潮起潮落。”
“今,老臣虽已近天命,但也绝不会任由太上皇乱来。”
“还请,太上皇以江山社稷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