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求生路

将近腊月,正值岁寒之时。

皇帝与群臣商议完政事,又忙着批阅连夜加急送上的奏疏。

乾穹殿内炭火融融,乾穹殿外寒风凛凛。

北风呼啸,犹如呜咽鬼啸。乾穹殿殿外的台阶下正跪着一人,在冰凉的夜色中瑟瑟发抖。

“陛下,曹婕妤还在殿外等候召见呢。”崔海亮端着温热的茶盏轻声提醒。

皇帝这才想起之前与群臣议事之时,曹婕妤慌慌张张地在殿外请见,直喊着有急事。

这后宫能有什么急事?再大的事也那也不过是这一大家子里头的家长理短,哪里能紧要过国家大事?

果然这女人的出身决定了她的眼界与高度,曹婕妤毕竟是宫女出身,比不得其他宫里头的那些主子识大体。

于是皇帝不悦地让曹婕妤跪在了殿外候着,也算是对她小惩大诫,让她明白凡事得分轻重缓急,要懂得权衡家国之间孰轻孰重。

若不是崔海亮提醒,皇帝还真忘了曹婕妤如今还跪在殿外呢!

搁下手中的朱笔,接过崔海亮递上的茶盏,皇帝问 “人在外头跪了多久了?”

崔海亮弯腰低头,“陛下,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

“究竟为了何事?”皇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可弄清楚了?”

崔海亮低头,“奴才偷偷让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曹婕妤下午一直偷偷地找寻二位外出未归的公主,皇后因此去了清雅居责备曹婕妤未管好公主。后来显阳宫派人去清雅居请走了皇后,而曹婕妤立马就往陛下这儿来了。”

“呵,这便是这些妇人眼中的急事?”皇帝放下茶盏,觉得有些可笑,“她这是打算要告皇后的状?”

“这个……”崔海亮低头,“奴才不好说。”

“皇后人还没到?”皇帝又问。

“据人来报,应是快到了。”

崔海亮话刚落音,殿外就有人进来通传,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行吧,戏可以开场了。”皇帝看了崔海亮一眼,崔海亮立马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

候在乾穹殿外的皇后,瞥了跪在台阶下的曹婕妤一眼,“小公主闯下大祸却不见曹婕妤露面,本宫还以为曹婕妤决心大义灭亲了呢!没想到曹婕妤竟是先人一步,早早地跑到这儿来求陛下了。呵,本宫倒是小瞧了你。”

曹婕妤朝皇后俯地一拜,“皇后娘娘,蓉儿纵然闯下大祸,可她到底是个孩子,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蓉儿一条生路!”

皇后冷笑,眼中尽是杀意,“放她一条生路?那我的六皇子,他的生路又从何而来?小公主将那长命锁抛下水井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抛下的便是她六哥哥的命?”

“皇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娘娘若要偿命,臣妾愿把这条贱命赔给皇后娘娘。”曹婕妤叩首在地,“求娘娘放过蓉儿吧!”

“你也知自己只是条贱命,若我显儿有个好歹,你如何赔得起?”皇后剐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婕妤,恨不能直接掐死这贱人才好。若非这个贱人,就不会有什么司马蓉。没有什么司马蓉,她的显儿也不会遭此横祸。

“臣妾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只求娘娘能对蓉儿网开一面。蓉儿毕竟是陛下的骨血啊!”曹婕妤苦苦哀求,“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是所有孩子的母后啊!”

“闭嘴!”皇后怒道,“曹婕妤,你也是做母亲的,知道疼惜自己的骨肉,那本宫的六皇子就该无端端地遭此横祸,还连半分公道都讨不得么?”

曹婕妤满面是泪,抖的更加厉害了,黑黝黝的眼睛隔着迷蒙的泪水盯着半分不让的皇后。凌冽的寒风之中,竟有无形的硝烟弥散。

正在此时崔海亮出来传话,“二位娘娘,陛下有请。”

曹婕妤泣不成声地望着皇后,“皇后娘娘……”

“不用再说了,等见了陛下,陛下自有决断。”皇后挥袖,越过曹婕妤步上了台阶。

见曹婕妤抖的厉害,崔海亮好心道,“外头风大,娘娘赶紧进殿吧。有什么话,到了陛下跟前再去说也不迟。”

曹婕妤擦干眼泪,颔首道,“多谢崔公公。”

崔海亮连忙躬身,“奴才不敢当,娘娘客气了。”

皇帝仍在殿内批阅奏疏,崔海亮领着皇后与曹婕妤进殿,“陛下,皇后娘娘与曹婕妤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与曹婕妤齐齐向皇帝行礼。皇帝抬眼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又落回正在批阅的奏疏之上。

皇后与曹婕妤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的一句平身,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只见皇帝朱笔挥毫,御批完手中那份奏疏,这才缓缓对皇后与曹婕妤开了口,“都平身吧。”

“谢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本,伸展了一下手臂,崔海亮立马上前替皇帝松起了肩膀。皇帝掐了掐疲惫的眉心,“皇后与曹婕妤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前来见朕,究竟所为何事?”

曹婕妤噗通跪地,“臣妾是来向陛下请罪的,蓉儿犯下大错,可她到底是个孩子,要怪只能怪臣妾这个做母亲的管教无方。请陛下与皇后娘娘治臣妾的罪,饶过蓉儿那孩子吧!”

“蓉儿?”皇帝眉心皱起,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蓉儿那孩子素来懂事,能犯下何等大错?”

曹婕妤抹着眼泪,“蓉儿她……她碰了六皇子的长命锁。”

“碰了长命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曹婕妤竟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皇后满面悲切地沉声补充,“陛下,显儿的长命金锁不仅被小公主摘了下来,而且还被扔下了水井。显阳宫的宫人将长命锁打捞起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没了!”

“你们说什么?”皇帝似耳背没听清楚似的,“什么没了?”

“显儿长命锁中的药,没了。捞起来的时候,长命锁中就已经空了。”皇后沉痛无比,虽说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然声线却微颤,眼圈也红了,“太医曾嘱咐过,那药遇水则化,因而这些年显儿的长命锁一直都是避着水的。小公主却偏偏将那长命锁往水井里头扔,她分明是想要显儿的命啊!”

曹婕妤顿时急了,“陛下明鉴!蓉儿那孩子自小乖巧懂事,绝非会乱来的性子。她绝无害六殿下之心,这想来是个误会,还请陛下能明察!”

“误会?”皇后双眸腥红,“显阳宫中上下那么多人亲眼瞧见司马蓉将显儿脖子上的长命锁扯下来抛进的那水井里头,如何是误会了?如今六皇子还躺在那里呢!曹婕妤,做人不能这样吧?在陛下面前抹抹眼泪就能颠倒黑白?那这世上天理何在?”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曹婕妤想要解释,却被皇后打断。

“陛下,显儿虽说先天不足,心智不全,无法如同其他皇子那般为陛下分担繁杂的政务,但显儿却真心纯性,为陛下和臣妾都增添了不少欢乐。”皇后终于也忍不住落泪,“这些年显儿与陛下所赐金锁之中的药相依相存,已经无法分割。显儿如今昏迷不醒,若无法找到药,显儿怕是……”

皇帝的脸色顿时阴郁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崔海亮,“如此大事,怎无人来报?”

崔海亮慌忙跪地,一脸为难地回答,“陛下恕罪,显阳宫中之事,素来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料理。娘娘事事妥帖,奴才们实在也没有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显儿昏迷不醒,蓉儿那丫头呢?”皇帝冷声发问。

“回陛下,小公主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大约是怕被责罚,故而一直在显阳宫内装疯卖傻,一个劲地打砸东西,还责骂下人。”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可小公主到底是陛下的公主,臣妾虽为后宫之主,也万不敢随意处置。故而臣妾只是暂时让人将她单独关了起来,等候陛下再行发落。”

“娘娘说什么?”曹婕妤惊愕,“蓉儿发疯了?”

皇后总觉得曹婕妤跟司马蓉这母女二人都是在装疯卖傻,都不愿正眼去瞧曹婕妤的表情,嘲讽道,“本宫方才是说小公主在装疯卖傻,听曹婕妤这口气是希望自己女儿真疯了?”

曹婕妤流着泪摇头,“陛下明鉴,臣妾绝无此意!”

皇后冷哼,“那曹婕妤的意思,是本宫污蔑于你?”

“我……”不善言辞的曹婕妤既紧张又无措,瞬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朝着皇帝叩头,“陛下……”

皇帝皱着眉心,漠然地看了跪在地上的曹婕妤一眼,“你跟太医一起去看看,蓉儿那丫头究竟是真疯还是在装疯,你这个做母亲的应该一看便知。”

皇帝说着,又吩咐崔海亮,“摆驾,朕先去看看显儿。”

“奴才遵旨。”

显阳宫。

送走了大公主司马芙,杜若看看司马燚,“我想再去看看六殿下,之前李大人给他金针走穴之后,他的情况不太好。如果找不回蓬莱烟,六殿下当真就没救了吗?”

“如果当真无法顺利找回蓬莱烟……”司马燚握了她的手,忽然有些犹豫,“罢了,还是尽力找回蓬莱烟吧。”

司马燚的欲言又止,让杜若感觉似乎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救司马显,或许是那法子实在太过凶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司马燚不想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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